黃昌邑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後說：是又怎麼樣。
    韓雨說：不怎麼樣，就是問問。說罷便要走。
    黃昌邑忽然拉住了他。
    兩個人的目光交彙的一瞬，表情都有些意外。
    最後黃昌邑還是把手鬆開了，語氣也緩和下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韓雨說：能。
    一陣沉默。
    其實韓雨是想說，自己一向是好好說話的，但又覺得這話頗有點挑釁的意味，於是還是忍著沒說。
    黃昌邑等了一會，看韓雨還是麵無表情，於是隻好說：我聽說你前幾天到處問房子的事。
    韓雨一愣，多少還是有點高興的：你能幫忙嗎？
    黃昌邑說：能吧。
    又是沉默。
    謝謝你。韓雨很有誠意地說。又問，是自己家要嗎？
    後來韓雨想，人真是世界上最適合在困境中生存的動物，一遇到屋簷，立刻低頭，一旦落水，立刻到處抓稻草，而且這時對所有伸過來的手都來者不拒，同時從心底生發出感激來。
    隻是這感激往往隻能維持幾秒鍾。
    在伸手給自己的那個人，露出得意或者鄙夷神色的前幾秒鍾。
    黃昌邑冷笑了：謝什麼？
    韓雨隻覺得自己的心被抽了一下，然後也笑笑，說：你肯記得這件事，我很感激。
    其實他原本是想問問這事情的具體情況的。
    黃昌邑忽然恨恨地說：你的事情，我從來都是……
    韓雨猛然抬頭。
    對視。
    韓雨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這個人的眼睛裏，沒有得意的神色，而且好像有所求，或者是有所等待…自己剛要開口，他卻一轉身，走了。
    臨走時還狠狠地瞪了韓雨一眼。
    奇怪的家夥。韓雨這樣想著，自己搖了搖頭，走了。
    結果是之後黃昌邑再沒有找過自己，自己也不知是因為什麼，不肯去找他。
    於是這唯一一點帶著希望火花的苗頭也斷絕了。
    韓雨家的房子，直到他初二上學期，也沒有租出去，更別說賣了。
    而爸爸的婚事，居然也就一拖再拖，直拖到兩個人，啊不，四個人誰都不想再提了。
    當然了，念想一直是有的，缺的隻是錢。
    在困境裏，人總是會變得驚人的默契。
    這一年，就像夢似的，過完了。
    好像也沒發生什麼事，又好像已經發生了很多的事。
    這天，韓雨像平時一樣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說，爸，日曆該換了。
    可不是該換了麼，原來，已經快要到過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