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雲朵壓低的天空，彌散著淡淡白霧，濕潤的空氣讓人悶得喘不過氣來。從分開到現在三天了，手機擺放在房間正中央的桌上，響動過多次。兩次是夏明哲，兩次是葉梓軒，一次是某樓盤的廣告信息……卻始終沒有那個人的任何訊息。兩人間的交集仿佛就是國外那短短的幾天，現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就分別回歸原本的軌道，再不相交……
    再不相交嗎？離樂抬手壓住胸口，仿佛隻有這樣心裏翻湧的空洞才不那麼明顯。要主動找他嗎？離樂移開投向手機的視線，自嘲地笑笑。
    在窗口看過一會，拿起矮幾上的鑰匙出了門。電梯到達一樓時看到斜靠在對麵牆上的梓軒，半隱在陰影裏手中把玩著一隻打火機，火光明明滅滅地映照在他臉上，很難得帶著安靜的味道，原本盯住火光的眼那樣認真，聽到電梯打開的聲響飛快地抬眼看向離樂的方向。
    離樂放下想按關門鍵的手，想轉回去已來不及。搬出來住的第三天，第一個找上門的卻是梓軒。
    梓軒恢複平日的樣子“離，我媽回去了，跟我回家吧。”盯住離樂的眼裏幾乎帶著懇求。
    “我搬出來不是因為姑姑。”盡管那天她讓我滾出夏家……“梓軒，有些事我需要時間想明白。而且，我不想你們因為我而受到影響”
    夏明哲雖然不曾責怪過離樂一句，但他看得出來在壓抑情緒，看到那天的場景再淡定的人也會亂了分寸。梓軒更是會主動避開和他眼神交彙，即使站的很近，也像隔著很遠的距離，連從小到大無條件支持他的梓軒都不能理解嗎？也對，誰能很平靜地接受身邊的人突然表明不一樣的性向。
    “離，”梓軒麵露猶豫，“你們在一起了嗎？”
    見離樂不解，梓軒繼續道：“我是說……你真的愛沈侑然嗎？”說到愛的時候，他很想換一個詞，潛意識裏很想避開這個事實。
    從他看自己的眼神裏，離樂隱約明白過來，心中暗暗猜疑，嘴上卻很快給出肯定的答案：“嗯，愛。即使……他不愛我，我也愛上他了。”自小的執念，再到莫名的眷戀，如今越陷越深的是愛著他的那顆心吧……
    “非他不可嗎？”梓軒的眼如同暗夜中閃爍的星辰，光彩閃爍間透著寂寞。拳頭握緊後慢慢鬆開，想伸手拉住離樂，想告訴他自己很久以前就有的心意。
    “也許。”離樂微笑著看著梓軒眼裏的火焰一點一點熄滅，最後化為灰燼，暗淡下去，他不得不這麼殘忍。麵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梓軒，就算隻是猜測，他的態度也不能曖昧不明，否則隻會傷他更深。“梓軒，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感情上也需要一個更純粹愛著你的人……
    “我知道。”梓軒笑得苦澀，“離，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不勉強你，也不會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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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送走梓軒，離樂還維持著幾個小時前的姿勢蹲在馬路牙子上。雙唇緊抿，眼睛一動不動盯住街對麵的博濤大樓。
    也難怪當初進博濤的時候沒感受到半點熟悉感。
    十幾年前，這座樓前的馬路還是很老舊的水泥路麵，也沒有如今的熙熙攘攘。當年的大樓是什麼樣子？離樂花了幾個小時也僅僅想起了街角賣報的小攤和那時站在樓前眼睜睜看著他被帶走也沒上前詢問半句的中年保安……
    不遠處有個公交車站。年輕的母親牽著小小的孩子從身旁經過，遇到大學同學尖叫著開始攀談起來，無非對那些過往青蔥歲月的追憶與緬懷，聲音歡快仿佛變回了當年校園中年輕活力的女孩子。而小男孩悄悄掙脫了媽媽的手走到離樂身旁，雙手托腮像離樂一樣認真地看著前方。一分鍾後，拉拉離樂的衣角：“哥哥，你在看什麼？”
    離樂這才注意到突然出現的小家夥，小小粉嫩的臉，瞪著大大的眼睛神情嚴肅，顯得十分滑稽，不覺微笑起來。小孩卻更加一本正經地看著離樂：“哥哥，你笑的樣子跟我們老師一樣好看。”小孩開始掏自己口袋，終於找出一顆糖果，“給你。”笑起來眼睛彎彎地變成兩個小月牙。離樂頓時有些愣住。
    “樂樂，過來，車來了。”遠處的母親朝孩子招手，孩子將糖塞到離樂手中蹦蹦跳跳地跑開了，母親朝離樂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對於自家孩子的舉動早已習以為常。
    看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離樂久久沒收回自己的目光，小時候的自己也這麼喜歡黏著母親，每次出門都要耍賴跟出來，拉著母親的手不肯輕易放開……車來人往的大街上，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透搖曳的樹影輕輕灑在年輕的男人身上，讓人混淆了耀眼的是陽光本身還是那人臉上綻放的淡定笑容。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有時候明明可以忘記，選擇更輕鬆的活著，偏偏固執地守著那些過往。不放過自己的往往不是別人，反而是自己。即使時光倒流，誰又能真正改變什麼呢？如果能把握現在，是不是就可以忽略過去？離樂眼中的疑惑慢慢平複。
    他突然很想見那個人，不去管那些紛繁複雜的恩怨和亂人心神的糾葛，不去理會驕傲的內心裏的倔強，隻單純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從他的眼睛裏找到答案。也許，這就叫愛情，最合理的逃避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