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七章-孤墓寒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第七章·孤墓寒霜
風和著雨水的氣息卷入了簾窗,疏影翻身披上了紗衣。
冷淡的風吹得生冷。
疏影取出袖中的那個銅青色的盅,細細端詳起來。若他沒料錯,這個蠱能將“傀儡”引來,隻要點燃盅上的那個機關。
“公子。”門被侍女叩擊三下,疏影警惕地藏起了盅,“進來吧。”
侍女端著茶水碎步踱進了屋。窗前的疏影白皙的臂膀托著頭,雙眸無力地凝視窗外,那神情好似平淡如水。侍女愣住了神,從未見過如此傾城的人兒,隻是聽下人們說著楚公子帶來的那個美人是小倌出身,公子待他卻是在好不過。哪知這少年俊朗到妖冶,看得她挪不開眸子。
“這是少爺吩咐奴婢們在後院的桃花林中采集的露水,公子剛剛醒來,想必是口渴的緊吧。“侍女端下一翠色的茶盞,其中的露水透著淡淡的桃花香。
“這是些小點心,公子慢用。”侍女放置了盤中的點心,轉身準備離開。
“澤翾……他在哪。”這個名字生澀的被他喚出口,吐出了一絲的曖昧還有一絲的牽腸。
“少爺今早出去了,說是五天之後回來。少爺出門之前來過公子的屋,公子……不記得了?”
他何時來過我這……是我睡的太熟了?不可能,如若有人來我該記得才是。
“少爺說,公子閑暇之餘可以去山下的青州城遊玩,這幾日晚青州城都會有煙火。”煙火?那些閃爍到生命最後的可笑的事物麼。
“公子可還有吩咐?”侍女小心地問道,不敢去於他那清冷到妖冶的眸子對視,怕是會被他那雙空靈的瞳子吞噬了心魂。
“沒。”疏影轉過身,窗口的風吹起他的青絲,慵慵懶懶地散在肩頭,那一身未係起的紗衣隨著風浮動。他如同謫仙一般,不染纖塵。
窗外的雨不知何處劃過屋簷,銅鏡中的他執筆點了盒中的朱砂,輕輕的點在眉間畫出一道丹砂,如同火焰燃燒般的丹砂在他的筆尖綻開,那一抹芳華隻教人為他而負了天下。
青州城的早市喧嚷了一片人群,大多是穿著樸素的小販吆喝著過往的路人,也有貴家公子獨馬闖入這片喧囂的。
一把青色的油紙傘遮住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疏影提起衣擺走在青石板路上。雨中的巷子透露出別致的風情,一把油紙傘,一片小雨,一道青石板,一首長不斷的曲子,一個過往的路人,無不為這段巷子添上一抹淡淡的憂傷。
青石板下積水積了一窪,清冷冷地劃過鞋底,沾濕了衣裳。巷子旁是黑瓦白牆,幾枝柳妖嬈地纏住了屋前的窗,和著盈盈的露水灑下一片清冷。巷陌傳來一陣幽冷的笛,幾行人走過,喋喋不休的是議論這剛剛薨了的相國公子,說是就葬在城郊。
疏影抬手燃起了蠱上的機關,一陣青煙隨即在傘下散開,引來了一群幽蘭蝶,眾蝶環繞繞出了他的模樣。蝶填上了他的身形,紫色紗衣裹著慘白的骨節,不變的是他那脫俗的傲氣,隻是眉眼間的那點僅存的神色消散無蹤。
“你同我去見個人,你……最想見卻又最不想見的人。”疏影凝視著藍若疏空靈的眸子,瞳孔中那望不見底的藍深邃到冰冷。青色的油紙傘下行過一雙路人,踏著微潤的青石板行到城郊,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肩頭,而死寂卻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十丈楊樹下的一塊木牌斜倚,看不清木牌上的名字,看不清墓中的人。聽聞是相國公子身前想要來卻沒有如願的地方,四圍的草木青蔥到奪目,更有綠水青山相傍左右。
“這是……”
“若我說這墓裏躺著的是你最愛的那個人,你會不會心痛。”疏影淡淡開口,油紙傘被他放置在墓旁,擋去了一片雨水。
“不會。因為我隻是傀儡。”
“他是為你而死的。”
“我知道。”
“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的心……早就被閣主塵封了。傀儡就是傀儡,他們隻知道聽從主人的吩咐,不論是我……還是你,都逃不過的。”藍若疏嘴角的笑綻開一絲輕蔑,他知道無形之中已然有人布下棋局,而他們隻是棋局上一顆棋子,有人看的清楚擺脫了生死之間的苦楚,而有些人卻永遠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命運,寧願掙紮著弄得自己遍體鱗傷卻始終想要改編自己的命運。逃不開的,真的逃不開,什麼……都逃不開。
“你是誰。”
“我隻是……一個傀儡。”
死寂在墓邊延伸,淅淅瀝瀝的雨散亂了他的鬢發,不覺之中記憶裏那個藍若疏開始褪色,不帶一絲痕跡地褪色,直至雨打濕了眼眶,什麼都看不清了……恍惚之中,那人歎了一句,他鼓掌之中的棋子始終都是棋子,不要妄想能夠逃脫……逃不了的。棋子,不需要感情,更不能有任何的牽掛和弱點。那慘痛的癡笑不知是對墓中之人的一段歎息,還是對他命途的嘲諷。
雨順著疏影的臉頰往下滑落,身後那個人何時化為一隻無形的蝶飛走了他沒有感覺,隻是心口中的那句話始終吐不出來。疏影半跪在墓碑前,任憑雨水沾濕他的白衣,十丈亂紅之中冷風匆匆而過,灌進了他的衣袖之中。
笑在他的眉眼中映出,緊握的拳垂在身旁,疏影緩慢起身。曾經的情愫就在藍若疏的一句輕描淡寫的沒有心之中就一筆勾銷了,墓中那人長眠在青山之下,而有人卻能淡然一笑,將所有的真意附之流水,不知痛,不知愛,不知恨。這……難道就是世人渴望卻又得不到的東西麼?
柳枝浮動在半空中招搖,纏上了孤墓。一把青色油紙傘半撐在墓前,幾隻蝶環繞在傘邊。疏影抬步離開,那不穩的步伐透露出骨子裏的無力。
一道細水從青州城中穿過,石橋慵懶地架在兩岸的街道上,人群蜂擁之中看不到他的身影。楚澤翾,你在哪裏?我想見你……我想你告訴我……愛,到底是什麼。你願不願意陪我愛一場,我隻是想證明……我沒有錯。疏影在穿梭中的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一同那晚一樣,在疏影的轉身之際楚澤翾就消失在紛亂的人群之中。
我願……在我轉眸的時候看到你……
昏亂之中有人喚著他的名字,溫柔似水的懷抱,如同那晚他撞進的那個懷抱一樣,一樣的溫暖,不想離開。楚澤翾順勢抱住疏影倒下的身子,白衣濕了大半,身體冷得透心。
斜陽半依在荷塘邊,給荷葉鍍上了一層金黃,塘中的白荷下隱隱約約的藏著另一朵白荷,並蒂的荷,相互依存,卻又相互殘殺。
虹橋上燁流觴橫抱著慕容卿坐在一側,白發灑落在燁流觴的身上與他的青絲相互纏繞,白衣融入了他深藍的綢子中。胸口的疼痛在慕容卿的喘息之下暴露開來,胸口的疼痛在慕容卿的喘息之下暴露開來,他隻抬手便摘下了荷塘中的那株並蒂蓮。兩朵白蓮蘸著露水綻開了,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模樣,同樣的莖幹,卻透露著不一樣的氣息。
“你看。”慕容卿手中的蓮逐漸枯萎,泛黃的花瓣倚在花蕊旁,不願凋零,隻有拚掉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息癡傻地去搶奪彼此的水分,直到兩朵荷都在他的掌中枯萎,凋零了一地的怨恨……
“並蒂蓮開……注定的是相互殘殺,即便同根而生,卻要抉擇一朵的生,一朵的死。”燁流觴低低呢喃,這好比他們,擁有這同樣的顏色,擁有著同樣冷漠的心,擁有著同樣的武功,卻注定其中隻能存在一個,因為……他們在相互威脅,這威脅不止是天下,不止是生命,更是他們的驕傲,那種淡漠世俗的傲氣。
“若蘅……我能感覺到他。”慕容卿垂首,睫毛在臉上垂下一片扇形的陰影,看不見也猜不透他的眸子中暗含怎樣的情結。
“他……終於出現了麼。”
慕容卿側眸,在虹橋遠眺可以望見落眉山後的那片雪丘,劍塚前還有巡視的暗影,那晚,他就是在清末閣中感到了若蘅的氣息。張狂的血噬在若蘅的掌中祭起,那仿佛把人撕裂的手段,還有冷漠到不可一世的模樣。若蘅的存在是他的一個威脅。
斜陽灑了一片金黃落在虹橋上,燁流觴橫抱著的人兒稍稍小憩,微微閉起的眉眼之中寫上了無盡的倦意,那張絕色的容顏明明就藏在這張麵具下,隻要抬手便可揭去。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懷中的那個人一股莫名的情愫就從心裏最深的地方緩慢上升,壓迫地他說不出一個字。那半句話他始終說不出口,不能說,也不願說。
月在萬家燈火中升起,那一抹皎潔的月色照耀出了一片繁華,所有的繁榮都寫在了月色之中。燁流觴撩起床邊的簾帳,慕容卿正靜靜地依在床頭,麵具被他收進了袖中,眉間一點丹砂在月下獨自憂傷,眉間燃燒如火焰一般的痕跡幾近要吞噬了他的身形。一切的豔麗都斂在他的眉間,那豈是月色能媲美的顏色。流觴為他掩上了錦衾,見他的身體在顫抖,剛剛伸出想撫平他的顫抖的受卻停在了半空中,有些界限是怎麼也不能逾越的,就像流觴現在站在這裏,卻始終也看不到他,觸碰不到他。他仿佛夜空中的星辰,近在眼邊,卻永遠也觸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