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歌舞升平，酒醉人，舞著的美人更醉人。
    姐姐替我不緊不慢地揉著太陽穴，她手上有股草藥的清香，我覺得神智清楚了不少。一邊轉過頭還對姐姐嗬著氣：“我平日裏不會醉的……”“乖，是你今日喝太多了。”“都怪你們不好，本來那些人敬的酒，大半是你們該喝的……”“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我迷糊間看到青桵把我的酒盅都換走了。
    “婉姑姑，快些扶二姐回去吧！”我想起要是這會兒回去了就看不到長公主，扯著姐姐的袖子，淚汪汪地說：“我不瘋不鬧，就讓我在這兒呆著吧！我怕我一走動就吐出來……”“好好好！你且趴著歇會兒，待長公主來了我再叫醒你。”我覺得頭有些暈，晃著腦袋就是不趴下。
    “快趴著吧！落漣珹朝這邊看了……”青桵嚇唬我。可我一聽到落漣珹馬上乖乖趴下，一動不動。落漣珹隔得遠，不知道我們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到白櫞青桵撫著我背，替我漱口，想是也知道我究竟怎麼了。
    我趴著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聽到歌舞都撤了下去，未等姐姐叫我，我自是先抬頭。果然，門口一個衣著端莊的女子朝裏盈盈走來，我揉揉眼，看不清楚。使勁眨了眨，在她站在離我不到一丈遠的地方，我終是看清了。傻傻地望著她，張大了嘴反應不過來。
    這！這分明是我前世的相貌！隻是她臉上神色平靜，氣度高華是我沒有的。我捂著嘴，做出欲嘔吐的樣子偷偷溜了出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九曲長廊上，柱子間點著昏暗的燈，起不了照明的作用，許是下人們還未來換燈燭。我坐在兩盞搖曳的燈之間，看到四周一片黑暗。我閉上眼，腦海裏滿是前世的回憶，朝我洶湧而至，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隻能任憑那些好的或不好的回憶，在我的腦海中肆虐猖獗。
    我在黑暗中坐了許久，感覺到手臂上有些寒涼，才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我看到黑暗中有一點亮光閃動，落漣珹手持著燈籠朝我走過來，他走近我時趕緊扶住了我。“大小姐已托詞你酒醉先離席了。我送你回去。”婉姑姑替我披上披肩，想接過我，落漣珹卻隻是把燈籠給了她。將我的頭靠在他肩上。
    “那你呢？”“我也借故先離席了。”“你為什麼要先離席啊……”“我……”他欲言又止。扶正了我對婉姑姑說：“勞煩姑姑先回去燒些熱水沏壺茶，我慢些送二小姐回去。”婉姑姑猶豫再三還是先走了。他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出來找你啊！”
    我把頭移開他肩頭：“這是我家，我當然認得路！幹嘛要你找！”他有些語塞，懊惱地鬆開我，隻見我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倒，他又手忙腳亂地上來扶住我。“你看你這樣子，站都站不穩……怎麼喝那麼多酒？”“你凶什麼啊！”我突然提高了聲音。他哭笑不得地軟下聲音來：“我哪裏對你凶了？況且現在是你在吼我好不好？”
    “我覺得有點冷……”我瑟瑟發抖地往他溫暖的懷裏鑽，他身軀一僵，繼又解開自己的外衣將我裹了起來，我腳下一軟，還是由他抱了起來。
    落漣珹無奈地看著懷裏已睡著了的人，現在的他隻著單衣，不免感到些涼意，腳步加快朝紫梒的院子走。落漣珹看不見腳下的路，在院子裏踩到鵝卵石險些跌一跤。他本想送她到院門口就走，無奈懷中人睡得真香，隻好又送上樓。停下來時累出了一身的汗。
    他小心翼翼地將紫梒放在榻上，奈何她一雙手緊緊抱著自己，怎麼也脫不開身。秦婉也臉上有些尷尬，小聲地說：“我叫醒小姐。”他不忍心，擺擺手：“不用了。”自己躡手躡腳地脫下裏衣，光是將外衣穿在身上。對秦婉道：“她若醒了看見我，晚上又得睡不安穩了。待她醒來後，不記得了也別提醒她。若她記得就告訴她是喝多了酒記錯了。這是包醒酒茶，還請姑姑待她醒來後泡上。”說完便撩開簾子出去了。秦婉望著落漣珹離去的身影，歎了口氣。方才他說話間，眼中是藏不了的愧疚和愛憐。
    落漣珹知道紫梒一直都介意著，每次與他說話，她都是警惕著，不敢出一絲差錯，也提放著他會說錯話。每次看到那樣防備謹慎的眼神，他都覺得心頭一澀。每一次交談總會讓他越是懊悔那晚的所作所為，如紫梒所料，他當時確尚有一絲理智。他那句讓紫梒擔驚受怕了許久的“你也未必知曉發生了什麼”同樣時時揪著他的神經，他說這話，也未必全出於愧疚，其中還是有些自己的私心。
    他現下，除了讓她放寬心，其餘的什麼都不敢做。
    月明星稀，他立在橋上想心事。懷中還留著她身上的香味，他第一次見她喝醉了酒才會那麼沒有防備，像隻小貓似的直往他身上蹭，完全依賴著他。他隻覺得胸口酸酸澀澀很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