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指點南樓玩新月,玉鉤素手兩纖纖 第二十四章 十分秋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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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我醒得很早,婉姑姑一聽到動靜就來扶我,我坐在榻上緩了緩神,就著她的手喝了口醒酒茶。她熟練地替我按著太陽穴:“可覺得好些了?”我閉著眼沒有答。我看了眼手上抓著的衣服,婉姑姑趕忙來拿走,我了然地笑笑:“我知道是誰的。你倒盆熱水將這件衣服洗洗,等幹了我給他送去。”她愣在門口沒有動,我神情自若地在梳妝台前坐下,“快去吧!我清醒著呢!”
我單聞到上麵的香就知道這是誰的。幾天來我是被這香煩得寢食難安,而今早上看到,我反而很平靜。
婉姑姑正晾著衣服,我走過去問:“昨晚,我沒有喝醉了酒叫人看笑話吧?”她手上停了停,轉身朝我笑笑:“你喝醉了提前離席,是落少主把你抱回來的,我半路上被他趕了回來。”不知怎麼,我如今一點也不介意在他麵前瘋癲扮醜。婉姑姑見我麵上無了表情,以為我是又多想了,忙解釋:“……小姐半路睡著了,落少主將你送回來就走了。他還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可我見你已猜到了就……”
我道:“我是在想,我在晚宴上有無出什麼差錯?”“這倒沒有,長公主入席後又升起了歌舞,小姐是那時離席的,故沒有人會注意的。莊主與夫人若問起,大小姐和三小姐會托辭。”“那便好了……”
穿梭在長廊間,暗黃的落葉不時被吹起,在風中旋出一個低低的弧度。
陵戊在院子裏掃地,見我來了,道:“二小姐怎麼有雅興來?”語氣頗為不滿,是在埋怨我沒有將身份據實說出。我白了他一眼,將手上的衣服扔在他臉上:“給你們家公子還衣服來。”他丟開手裏的掃帚,接住我扔過來的衣服,陰陽怪氣地說:“你姑娘家的怎麼會有我家公子的裏衣?”我臉上升騰著怒氣,快步朝他走過去。個兔崽子!
他一看形勢不妙,趕緊往裏逃。
頃葉拿起陵戊扔了的掃帚接著掃地,嘮嗑一樣的語氣對我道:“公子昨晚很晚回來,沒有醉,但看上去極累的樣子。寅時了還睡不著起來吹風,折騰地直至卯時才睡下……二小姐若是想見公子,等公子睡醒了讓陵戊來告知您一聲?”
“我沒什麼事。不過是莊裏幾個年輕人待得悶了想下山去騎馬。我順道來通知,若是你家公子有興趣,申時我們在春暉堂候著。”“勞煩二小姐了。”
回去院子時,姬淳詡在我門口站著,我頭也沒抬地開門放他進去:“你一個個都通知了?”“是啊!”他滿臉的興奮,不用想都知道是姐姐答應了。“你來回折騰,累得也心甘情願吧?”我給他倒了一杯茶,他一口灌下,心滿意足地說:“是!”見他那副蠢樣就想笑,我忍不住問:“你雖拿我們這麼多人打掩護,可你這目的也太明顯了!沒在姐姐麵前露什麼馬腳吧?”他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放心!就連那幾個小子都不知道呢!”
他繼又給我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奉上:“若這事兒成了,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我接過茶,作勢欲倒他臉上,怒目而視:“你不會是想霸王硬上弓吧!”他拿手擋在臉上,聽了我的話,一下子跳起來,臉燒紅:“你胡說什麼啊!姑娘家的怎麼能這種話也亂說……”
我坐下,呱呱呱說了一大串:“那你接著怎麼和姐姐說呢?若是她不屬意於你呢?”他的熱情一下全被我澆滅。
“我不說了!還有幾個時辰,你自己琢磨對策吧!姐姐是吃軟不吃硬的,你當初是領教過了,可別再給自己找罪受。要是又擺出你的臭脾氣,那你這輩子是都沒戲了!”“我明白……”
“昨晚你可是喝醉了?這是三弟給的湯藥,五弟給的香囊,皆可醒酒。我看你現在活蹦亂跳,定是沒有用了,我收起來!”他伸手,待我去接時他又縮了回去。我一惱:“給我!”他賊兮兮地笑:“那你是要哪個啊?”我臉上有些燒了,劈掌去打他,他把兩樣東西往我懷裏一丟:“罷了罷了,我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哪有空來插手你的事。不過待我忙完了,我一定也會幫你……”我抄起晾衣的竹棍,他見狀一邊賠笑一邊溜。
出乎意料,願意去騎馬的不多。那些酒囊公子哥兒情願陪嬌小姐們看戲。姬淳詡很興奮,一路下山嘰嘰喳喳說不停,我瞥見姐姐似乎有些想遠離他,趕緊給他遞個眼色。
我們抄小道下山,直接就到了練馬場。那是山腳下的一塊平地,很寬闊遼遠。
姬淳詡早已安排好,小廝領命帶我們去馬廄。姬淳詡挑的是一匹毛色純黑的馬。落漣珹和姬玉筵各自挑了棗紅色的兩匹良駒,一公一母。姬淳恪的是青白相間,我最初立在一旁看了許久,他則在一旁耐心地等我。而我轉身選了另一匹黑鬃黑尾的紅色馬時,他也不惱,反而溫和地朝我笑笑,倒叫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姐姐和梅伊的馬都是栗色的,不過姐姐的馬是白麵。青桵對騎馬不大在行,而大馬又都被我們選去了,無奈隻得選了一匹“小白龍”。
梅伊最先挑完也最先騎上馬,可是梅伊的馬性子烈,即使馬倌在一旁訓著,它還是十分暴躁,似乎極討厭背上坐著一個人。梅伊死死拉著韁繩,硬牽著它走了一圈後,眼看著安順下來,突然發狂了似的抬起前蹄,差些將梅伊掀翻在地。
馬倌們都嚇得麵如土色。隻見馬兒蹄子落下後,上頭的梅伊毫無懼色,反而俯身貼著馬,一邊順拍著馬兒的胸背,一邊伏在它耳邊似在與它說話。折騰了大半會兒,終是馴服了。梅伊擦了擦額上的汗,揮手向我們致意。
“四兒真厲害啊!”青桵坐上小白龍,一臉崇拜地看著梅伊騎在馬上,剛才那麼剛烈的一匹馬此刻也是優雅地踱著小步。“是啊!”姐姐也上了馬,出神地望著梅伊。
這個馬場的馬匹未馴化的很少,這匹烈馬也該是他們新得的,梅伊能十分輕鬆地將它馴服,當真是厲害!方才問及時她隻是靦腆笑笑,真是深藏不露。
晴空萬裏,無風無雲。騎在馬上吹著秋風十分愜意。我們騎著馬一路往西,青桵的小白龍個頭小,腳步倒是不慢。姐姐怕走得太遠,將我們叫了住。
“那兒有青草和河水。咱們去那兒坐會兒吧!”青桵第一個下了馬,我們隻得紛紛將馬栓在樹杆上。姬淳詡采了幾片荷葉折成小碗,盛了四碗水遞給我們。姐姐沒見過這樣有新意的東西,將碗裏的水盡數倒給我就想拆開它瞧個究竟。我搶過她手裏的荷葉碗:“你再讓他給你做一個不就完了!”“對對!”姬淳詡高興地跳起來,姐姐此刻來了興致,一改往日對他的成見,樂嗬嗬地隨他去河邊采荷葉。
姬淳恪手上沒事做,我問他:“你三哥呢?”他笑著點點不遠處的果樹。“和落少主摘果子呢!”“他倆倒是要好。”我嘟囔了一句。
梅伊笑著站起來拍拍裙上的土。“走,咱們去摘果,趕他們去抓魚!”“好好好!”青桵也立馬附和道。
我綁了綁緊頭發,仰頭朝樹上的倆人喊話。落漣珹懷裏抱著青青紅紅的果子,蹲在樹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半響不語。我抓起地上一個果子朝他扔過去。他偏頭接過,扔還給我。“你還是乖乖待在樹下給我接著吧!”說罷嘩啦啦把懷裏的果子全往下倒,虧我有準備,接住不少果子,青桵被砸到叫了一聲,他倆竟然很沒風度地在樹上捧腹大笑。
青桵施輕功上了樹,梅伊看熱鬧地拿起一個果子往嘴裏放,朝樹上喊:“瞧見沒?最上頭的那顆紅果,你們誰先摘到算贏,輸了的去抓魚!”梅伊說著推了我一把,“我輕功不好,你快上去幫青桵!”“若是青桵掉下來你得幫忙接啊!”
青桵被姬玉筵纏住,應接不暇。落漣珹站在高處,戲謔地看我。我應激地飛身而上,手上抓了幾個果子去砸姬玉筵,他被我分散了注意,一個疏忽,青桵便機靈地向上去攻落漣珹。姬玉筵出手很快,差些中他的招,我為拖住他,不攻隻守。他漸漸也沒再出力,先停了下來。但是上頭鬥得很激烈,我站著的枝條顫得很厲害。一個沒站穩險些仰麵摔下,姬玉筵眼明手快地扶住我腰身,我雙手抱住樹幹,感激地朝他笑笑。“二小姐功夫不錯啊!”
他見我站穩了就離得我遠了些,我見他此舉神色一黯,佯裝低頭抖去身上沾著的樹葉。“三皇子身手也很敏捷啊!”我耳尖地聽到上頭有人腳滑了一下,立馬翻身而上。我穩穩地扶住青桵,眼見她是快夠著了那枚紅果。我回頭看了一眼落漣珹,他見我突破萬難終於上來了,勾唇一笑。我沒被他蠱惑住,反而騰空身體,雙腳勾住那枚紅果踢向青桵的方向,接著,我幾乎是縱身朝落漣珹撲過去,他至始至終都笑著,伸手牢牢地接住我。
觸到落漣珹腰身的那一刹那,他也因我的衝力,呈拋物狀急速落下。我緊緊抓著他,運氣於四周,兩人穩穩落地。
落漣珹在我耳邊道:“方才若是對我軟言軟語,我定立刻跳下來去給你抓魚。”我不滿地仰起頭:“那你方才又為何激我?”他終於哈哈大笑:“因為每次激你你都會上當!”我哼了一聲別開頭。
樹上的兩人跳下,青桵摘到了紅果好不得意,相反,姬玉筵不再是方才的大笑。青桵氣呼呼地啃了一口紅果:“他們倆還真是難纏!”梅伊見兩人真挽起褲腿去河裏摸魚,幽幽道:“要不是你二姐使詐,現在在河裏撲騰的就是我們仨了。”
“他們本是讓著我,怎麼姐姐你一上來,他倆就動真格的了?”梅伊驚異地轉過頭,對青桵道:“你也發現了?且那落漣珹竟真不要命似的去接住紫梒。”他們倆說完同時回過頭來看我。我沒有一絲慌張,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看他們抓魚。心中暗忖:落漣珹今日總算是放開性子了一回,他若一直憋著,我也隻當他是塊冰涼古怪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