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下--番外)假如時光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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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時光逆流,我一定會對他說,“活著,為我。”
我心中有片冰涼的月光,就照在十年前坑窪不平的青石板上。
夜夜夜夜,都有一個瘦小的身影踏著月光向我走來,錯身的瞬間他丟給我一樣東西,我接住一看,是半個冷饅頭,可很快灼燒的感覺從掌心傳來,再看,那分明是一團熊熊的火。
我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破落的巷子,我是在等一個人,等他給我一團火,而我的職責就是護著那團火,讓它不要太快熄滅。
可最終,它還是滅了。
憂慘的月光如潮水般泛濫開去,淹沒了我,淹沒了巷子,淹沒了瘦小的背影。
我,唐麟,左監門衛上將軍。
官差這個身份隻是我的一張人皮,我生性暴戾嗜血,習慣用武力解決問題;厭惡虛與委蛇,這便是問題的產生根源。
每次闖完禍,譬如挑金吾衛的梁子,對大唐儲君出口不遜,慕慈總會搖著頭說我看你還是重操舊業去吧,留在這簡直禍人禍己。
厄,他說的重操舊業是指回地下世界當地頭蛇之類。
十五歲那年,我曾離家出走,原因在別人看來簡直混賬,那便是在太平盛世,武將是一枚尷尬的棋子,而出身武將世家的我不願被聖手放到任何位置。
我來到長安最混亂最險惡的真空地帶,那裏充斥著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可我活的如魚得水,憑借野獸般的本能及雜碎般的生存之道。
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
撿根直些的樹枝,我毛糙糙地將它和受傷的左腿綁好,心想反正現下正是淡季,不如找個地方調養身子,因為我確定它距離報廢已不太遠。
就像有根看不見牽引著我,我在右手邊第三個路口轉彎,拐進名叫“小沁水巷”的破落小巷,抬頭看見夕陽染紅天上的積雲,像一雙滴血的翅翼。
雖說紈絝子弟的氣質在我身上已消磨殆盡,而且此刻我也的確不修篇幅,但還不至於像個乞丐吧??
真是沒眼力見的小鬼。
我愕然地接住他拋下的半個冷饅頭,直到那瘦骨嶙峋的背影消失了,才將僵硬的麵部肌肉調整回來;緊接著,我爆發出一陣狂笑。
他居然把我當成被人打殘的叫花子了。
胸腔裏的空氣急速地向外排出,在幾乎窒息時我停下來,四下裏寂靜一片,我按著自己的胸,它剛剛抽緊了一下,不,不是因為長時間的大笑,我畢竟不是個弱不禁風的傷患,可我真切的感覺到,一直被意氣充漲的心肺突然變的像空巢。
我想,也許是我習慣了奪取,這突其而來的施舍讓我不舒服。
可為什麼後來的整整四十八天,每天我都忍不住地跑去那裏,等他分給我半個饅頭。
大概是被豺狼環伺久了,突然看見一隻灰撲撲的小野貓,禁不住想逗他玩吧。
除了分口糧給我,他從不和我多說什麼,應該說,他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疏離,不知為何,看久了他一副寡淡如水的樣子,我感到有些不爽。
挑釁,這是我逼對方扯掉麵具的慣用招數;屢試不爽,可我沒想到這次居然栽到了。
還是栽在這個小雜種的手裏。
我嘲笑他那從事某種古老行業的母親貨差價賤。他當時狠狠呸了我一口,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真沒趣,是吧?
而第二天,他就在送我的饅頭裏摻進了老鼠藥。
我疼得死去活來,暈睡了整整一天。
醒來後,我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子有了新的看法。
他看出自己和我在實力上存在巨大差異,所以受辱當時並沒有發難,事後再出陰招懲戒我,夠聰明,夠狠,也夠能忍。
老鼠藥的分量不足以把我一下子毒死,說明他行事有分寸。
他甚至沒有斷掉給我的口糧,做人做事倒真的算一碼歸一碼,在他看來,我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便沒有窮追猛打的必要了。如此手腕胸襟,叫人心服。
我以為在這種窮蔽的小地方長出來的一定是雜草,這孩子偏偏有擎天高木的氣象。
多年後,我再次遇到他,他已然是正三品羽林衛大將軍,他媽的,官階比老子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