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容隱於清輝之後，凜如冰雪。
    溫柔之後是無法釋懷的傷痕，清冷涼薄，易泠看著他沉靜淺淡的眼眸，忽然意識到他根本不是涼薄，而是始終都沒有看過一眼紅塵，他不屑，也不明了。
    千眉淡淡地歎了口氣，抬眼望天，夜色未央。
    但漆黑而濃重的夜色卻在仿佛在視野中漸漸退去，漸漸退去，給人以將要黎明的不真實感。無數個夜晚他都是這樣一直等一直等，可是期待已久的陽光卻始終沒有照射到他身上。
    千年不化的寒。
    “沒有想到，反而是你這個清清淡淡的人執念最深。”易泠沉默了片刻，突地笑道。千眉突地回頭，美麗優雅的少年麵對著他斜斜用手肘指著頭，波光瀲灩的眼睛裏似乎要將滿天繁星的光華都斂入眼底。
    薄如冰片的眼瞼微微闔上，千眉抿起唇角，清雅的眉蹙得很秀氣。
    那雙熟悉的靡麗瞳眸中沒有熟悉的嘲諷和譏誚，千眉從不曾對世間置言，涼薄待人的同時，卻還是把他放在了心中。
    “也許吧……”思及此，淡淡的歎息回蕩在窄小的藥房中，藥材微苦的清香氤氳泠洌，帶著些許陳舊和沉靜，一如白衣男子斂下睫毛波瀾不驚的目光。
    “我發現，中醫都是，”話語停了一下，易泠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裏不是很正常的家夥。”千眉失笑，這不是明擺著說他麼。
    易泠睨他一眼，閃爍的眼裏似笑非笑的光澤。
    “喏，”他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還帶著些少年特有的單薄和冷冽。千眉抿起唇，不解，眸光輕輕淺淺，如雪白衣在漆夜掠起了一角，襯得那清雅的麵容也如仙般的飄渺和涼薄。
    易泠垂下頭，劉海遮住了明麗的眼眸，看不清神色，聽語調卻是不耐：“看你這麼傷心，借你靠一下好嘍。”
    千眉愣住了。涼涼的眼波就停駐在易泠身上，一瞬不瞬。
    連飛蟲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草藥的清香如蝶般翩飛，鐫刻成永恒。
    易泠眼中飛快地閃過狼狽，惡聲惡氣道：“不要就算了，還沒有人能靠我的肩膀呢。”千眉彎起眼簾，淺淡的眉眼已然如故，卻帶了些明亮的流光。“好。”
    這下倒是易泠愣了，就連原本打算出口的話都哽在了喉間，僵在原地抱著膝，等那清冷微苦的氣息重新充盈在身旁。帶著些許中宵冷冽的露氣，單薄澀重一如那些呈現琥珀色的湯藥。
    垂及腰側的長發如流蘇般垂落，千眉的眼裏也帶了些不管不顧的意味，頗像訣別。易泠愣愣地看著他理所當然地閉上彎彎的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垂下一個極其秀美的陰影。看不見那朦朧淺淡的眼，看不清那霧氣彌漫的眸中模糊的魂魄，就可以當作，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吧，沒有那些過往，沒有那些無法挽回的回憶？
    易泠撇過頭去，唇色嫣紅，膚如瑞雪，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中閃過模模糊糊的憐惜與傷痛。
    你可知道，直到現在，我才是世界上最希望你快樂的人。
    視野變得朦朧，易泠用手支著額，緩緩沉入黑暗。一如既往，隻是多了些暖意和安心，少了點恐懼與永遠無法與人陳說的屈辱的過往和痛。
    千眉在他安穩的呼吸聲中張開眼眸，琥珀色的瞳仁清晰而清淡。他直起身看了一眼已經沉入夢鄉的易泠，嘴角輕翹，看不清神色。
    隨後又輕輕靠下去，好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闔上了清淺美麗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