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棄來到方清歡住處的時候，已經淩晨。幸好，方清歡父母出差，家裏隻有她和傭人、管家在。方家不算大富人家，但小康錯錯有餘，父母均是政界官員。管家對蘇棄很熟悉，很快就給她開了門。傭人卻是一臉不屑的給她端茶，極其不情願。在傭人的眼裏，淑女都要準時回家。像蘇棄這樣半夜跑到別人家，影響別人休息的女孩一定是壞女孩。
    方清歡照例給她那間她經常住的客房，幹淨整潔的房間，猶如旅店。蘇棄放下背包，將身體重重的丟在大床上，臉朝下。片刻，將頭抬起，看見方清歡在原地看她。
    “為什麼會這樣？”
    “總要經曆。”
    “清歡，你知我多羨慕你。”
    “你可知我有多嫉妒你。”
    蘇棄從床上翻身站起來，“我們去花園走走吧。”於是，蘇棄拉起方清歡的手。方家的花園很大，很寬闊。種著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可見其父母的生活品味。蘇棄最喜歡方家的花園。兩個人坐在雙人秋千上，吹著風，若有似無的聊著心事。也說同學的八卦，也談明星的緋聞，甚至偶爾會扯一兩句政治軍事曆史。然後，哈哈大笑。直到兩個人靠在一起小憨，被涼風吹醒，才挽著手會臥室睡覺。
    第二天蘇棄隻留了一張紙條，離開了方家。
    飛機準時起飛，靠窗的位置。在起飛後，習慣性的拉開小窗。白霧茫茫，飛機在天上飛。外麵的一切都是一樣的。看不到山的雄偉，河的壯觀，高樓大廈的莊嚴，動物的美好，人類的渺茫……構成安定的幻覺。
    “小姐，可以跟你換個座位麼？”
    蘇棄循聲回頭，隻見一個粉。嫩臉龐的小女孩在中年男人的懷裏嘟著嘴。如此撒嬌，好不讓人生羨。父親的模樣在蘇棄的心裏陡然偉大起來。他的那位父親嗬。
    自小，蘇棄對父親的印象非常淡薄。記得小學，老師讓以“我的家人”為題，寫一篇作文。蘇棄想來想去，可以想到的除了母親，便是她初中那年死的一隻小狗。對於父親，如果不是電視劇和電影，或許她真的會相信，每一個女人到了一定年紀便會生出小孩來。
    抬眸再看中年男人。眉宇軒昂，筆挺的西裝和襯衫，帶花色領帶。腕上扣著知名名牌最新款運動手表。聲音磁性，帶著沙啞。眼角有歲月遺留的笑紋，抱著懷裏的小公主，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的弧度不自然的向上。蘇棄刹那想起，愛笑的男人，人緣不會太差。
    “好乖。”蘇棄講著話，欠起身將位置讓過來。小女孩還沒有等中年男人道謝，已然從父親的懷抱裏跳出來，自己爬到臨窗的位置上。蘇棄站立在一邊，“先生，我們換個位置吧。方便你照顧孩子。”男人微笑著，讓開位置，坐到中間。留出過道的座位給蘇棄。
    一翻折騰，蘇棄已然想不起在飛機上做什麼好。拿出隨身帶的流行小說翻起來。看到動情時，撇過頭看空姐忙碌的身影。一個聲音又將她的思緒扯回來，“你喜歡她的書？”
    蘇棄回頭，嘴角彎起漂亮的弧度，“還好，不討厭罷了。你認得她？”
    “勉強相熟。”
    “她可是小說裏那樣的人兒？”蘇棄眼裏漸漸放出光。
    “很奇怪，讀者在看一位作者的作品時，總喜歡將裏麵的人物對號入座。”
    “嗯？好奇心而已。因為喜歡，才有探索的欲。望。”
    “好一張利嘴。”
    “唔，你女兒在望著你。”
    中年男人回頭，果然看見小女孩正用楚楚動人的純真眼眸看著他，他親昵著拍了下她的頭，小女孩弩起嘴，很倔強的躲閃。看著蘇棄在一旁“咯咯”的笑。直到看見中年男人瞥她，才捂住嘴，重新低下頭看書。
    沒想到片刻，中年男人又打斷她，“你剛才說誰是女兒？”
    蘇棄抬起頭，瞪大眼睛，一副迷茫的樣子看他，“難道這個小女孩不是你女兒？”
    “哈哈哈，我看起來很老嗎？”
    “啊？”蘇棄覺得很窘！
    “她是我的病人，父母親因她先天疾病，將她丟之不理。醫院見她可憐，按值班輪流照顧她。正好我是假期，順便帶她出去散心。”
    “這麼悲慘。”
    “最悲慘莫過於她的父母，倘若康複，恐怕失去的是一個孩子。”
    “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有無這個小孩。”蘇棄有些暴厭的說。
    “嗯？你似乎很不滿。”
    “不敢。按如今社會導向，應該感謝他們，沒有父母的結合，哪會有孩子來到這人世間體驗美好生活。”
    “越說越離譜。來，說說你怎麼一個人乘飛機？家人在哪裏？可有吵架？”
    “唔，我們還不十分相識。”
    “林清華。這下可熟識？你呢？”
    “蘇棄。”
    “懂得放棄。”
    “或許是嚐試拋棄。”
    “太悲觀不好。既然愛著她的小說，倘若她知道你如此悲觀，可能會生氣哦。”
    “你們看起來很熟。”
    “哪裏見得，為什麼不是同一個人？”林清華歪著頭，眼裏帶著閃爍，看著她。
    蘇棄還在思考，旁邊的小女孩伸出小手，扯住他的衣角，喊“華哥哥，你看，外麵的鳥兒……”
    蘇棄被這稚嫩的聲音吸引，跟著轉頭看向窗外，果然，白霧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天空露出大地的模樣。林清華將小女孩抱在身上，“曉曉，等你長大了，也會像它們一樣，有著自己的一片天空陪你遨遊。”
    “我真的能夠長大嗎？”曉曉說完，黯然地垂下頭去。林清華撫。摸著她，讓她在懷裏安然入睡，蘇棄頓時覺得溫暖。這樣的懷抱，這樣的寵溺，曾幾時，她擁有更多。
    飛機開始滑行，耳邊震耳欲聾的噪音也切不斷煩亂的思緒。待到機艙裏隻餘他們三人時，蘇棄欠身抱歉道，“不好意思，耽誤您了。”
    曉曉已經在林清華的懷裏熟睡，小女孩就是這點好。再大的憂愁，都抵不過。林清華抱著她，慢步離開。走到機艙門口的時候，突然轉回身，朝她的方向走來，努力的用一隻手抱著曉曉，騰出的手掏出手機遞給蘇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