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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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靖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林層秋的手,笑道:“你方才睡得可真是沉,被朕脫了衣服都不知道。”
林層秋的臉刹時飛紅,為他玉白的容顏添了幾許生氣風情。他恪守規儀,雖不能起身,卻也點首為禮:“陛下。”雖然氣息有些虛弱,但這一聲陛下依舊清明鎮定,竟似有意提醒著炎靖的身份行事一般。
炎靖也不坐下,隻趴在床邊,歪著頭枕在被褥上,絲綢清涼如水的觸感讓他想起方才為林層秋擦身時,指下觸及的肌膚:“還好你睡著,那時你若動上一動,朕還不知做出什麼來。”
林層秋麵上更紅,卻沉聲道:“臣卑微之軀,竟勞動陛下,臣惶恐。”
炎靖無奈輕笑:“雖然明了你的心,但層秋你煞風景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啊。”說罷站起身來,整了整衣,端肅了容顏:“師傅,你有什麼要教訓的,趕緊說罷,朕認真聽著。”
林層秋靠著枕,看著眼前青年的模樣不由有些好氣又好笑,和聲道:“陛下放心,臣不會為您離開德寧宮而進諫的。皇後是非同尋常的女子,臣明白她的意思。”
炎靖皺眉:“你怎麼和她一樣神神秘秘的?”挨著林層秋坐下,冷聲道:“層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林層秋側首凝視近在咫尺的容顏,這張臉,很熟悉也很陌生。從他少年時開始,看著他一日日褪去青澀,取而代之的是俊朗英挺,身量拔高,日益有了令人傾倒的帝王之氣。而自己雖然站在全天下離他最近的地方,但是,九層階下,僅能見的,也隻是毓珠冠冕的燦爛光華。猛地醒悟到,他離帝王炎靖其實很遠很遠,那是終其一生也不能縮短的距離。他突然明白了炎靖將他強行留於宮中的心情,不僅是愛,也是一種絕望,一種無奈。
微微含笑,溫柔而堅定地握住炎靖的手:“陛下,愛您的人,縱使欺騙了您,也是為了愛的緣故。”
炎靖沉默不語,複又笑道:“層秋從來沒有騙過朕,朕真是亂擔心。”將林層秋溫柔地攬在懷裏:“有一件事,朕要親自告訴你。今日,朕如了你的意,冊了皇後。可是,朕也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了了一個夙願。”
林層秋神思凝聚,卻也揣測不出炎靖究竟做了什麼。
“這件事,與孩子也有關,”炎靖滿麵得色,一手撫在林層秋的腹部,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朕在冊後大典之後又馬上冊封了你。賢安德明,朕把最尊貴的賢王封給了你。”
縱使冷靜淡定如林層秋者,也不由驚呼一聲:“陛下!”
炎靖抱得更緊:“層秋,你不要急著反對。聽朕把話說完再教訓不遲。”
林層秋一時失態,此時也強自鎮定下來:“臣不敢,陛下請說。”
炎靖微微笑著:“先祖立朝時,雖有賢安德明四上王封號,但是立朝以來五十餘載,無一人能封以賢王之號。層秋你是宰相,自然明白其中的緣故。”
林層秋微微點頭。賢安德明四上王的封號都須經朝議,不僅要大臣多數同意,更難的是,還必須得到已經封王的王侯的多數同意。在大燁,除了賢安德明四上王外,還有靜定簡恩厲列亢遂八下王,因為利益糾纏權貴相輕,對於封王之事總是難以達成統一,尤其是四上王的封號尊貴異常,當年炎綏憑著不世戰績被封為安王,炎瀚在先帝炎浩的竭力周全下被封為明王,但是賢王德王之位依舊空缺。尤其是賢王之位,由於須經所有王侯的同意,條件更是苛刻,以致大燁立朝雖逾五十載,卻從未有一人能得此殊榮。
炎靖微笑著道:“所以說是群臣群王,是黎民百姓將這個賢字送給了你,朕不過就是順應民心而已。”
林層秋沉睫不語,良久抬眸望向窗外暗暗沉天,歎了一聲:“木已成舟,罷了罷了。”語氣裏有著從未有過的悵然無奈,讓炎靖的心不由一涼,卻聞他又道:“陛下隆恩,臣萬死難報。臣鬥膽向陛下求一個允諾。”
炎靖擁著他,笑道:“你說罷。”
“王侯爵號多是世襲,陛下是否意欲讓臣腹中之子,長者繼承帝位,次子承襲賢王封號?”
炎靖撫弄著林層秋彭隆的肚腹,感受著掌下稚嫩的生命躍動,再望著懷裏人素淨寧靜的容顏,心底柔情漫溢,含笑道:“知我心者,層秋也。不錯,朕就是這麼打算的。”
林層秋聞言,左手覆在炎靖按在自己腹部的手上:“陛下,孩子尚未出世,德行若何皆是未知。入繼大位承襲爵號,都需萬般慎重啊。”
炎靖一笑:“有你在,教出的自然都是賢才。”
林層秋淡淡道:“蒙先帝不棄,忝為帝師,至今也近十載。臣教的是仁道,陛下行的卻是王道,”他微微一歎:“臣並不是說陛下行王道不好,治國平天下,需要的正是陛下的王道。臣隻是想說,教習在師傅,但體悟在各人。孩子們將來心性才德究竟若何,臣實在不敢確言。”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握住炎靖的手:“陛下,您初登帝位那一年,拉著臣上了勘天台,對臣說:凡朕欲得之一切,朕都要握之於手。這句話,臣一直銘刻在心。人生在世,若能把握住自己最在意的東西,那麼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尊貴如帝王還是卑微如乞人,心底都是一樣的歡喜平和。”他的語氣越發溫和清淡:“臣一生至願,便是天下安定百姓和樂。所以臣入朝為官,輔佐陛下,一路走來雖艱辛勞苦,但臣看著陛下英明有為,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一日日地昌盛,臣心中便是無限的歡喜。臣希望孩子們也能與陛下及臣一般,走他們自己想走的路,”他側過臉來深深凝視著青年帝王:“無論是廟堂王侯還是布衣山林,他們都有權利去選擇。畢竟,有很多東西,是身為帝王就要失去的,但也許,卻恰是他們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