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紀和再次問起他有沒有想好要送那個被他惹生氣的“姑娘”什麼東西的時候，顧寂微微挺直了背，竟然沒有像昨天一樣覺得紀和話好多的感覺，語氣也非常輕快地說：
    “已經不需要了，哄好了。”
    攤開的數學題也變得順眼許多，他最討厭的立體幾何也能沉得下心去解了，下筆如有神助似的。
    “哄好了？你這也太速度了吧？所以你什麼也沒送人家就說了句對不起就完事兒了？她就不生氣了？這也太好哄了吧？”
    紀和顯然是不相信的，他瞬間覺得自己嘴裏的辣條也不香了。
    一連5個問號像子彈一樣打在顧寂的臉上，他怔然反應過來，他豈止是沒有送禮物，他甚至連一句對不起都沒來得及說出口，江遇就先跟他道歉了。
    江遇沒有問出那句“沒有點什麼其他的表示？”讓他難堪無措，沒有跟他繼續冷戰下去，沒有離開臨城甚至沒有一句氣話。
    那他做了什麼呢？
    他安安靜靜地等在門口等他回家，在顧寂糾結著要怎麼低頭認錯的時候他率先行使了這個“權利”，他借了酒吧老板一堆酒具就為了給顧寂調一款青蘋果菲士，然後對著他開心的笑，最後收拾東西跟他說了晚安。
    可是，說了傷人的話扭頭走掉的人明明是他啊……
    顧寂回想了一番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腦袋有短暫的失靈，隨後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著紀和那一臉震驚不願意相信的表情點了點頭。
    “天哪！為什麼啊？那……”紀和痛心疾首地盯著顧寂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了後麵幾個字，“那我的奧特曼，你是不是也用不到了？”
    顧寂：……
    敢情鬧了這半天他就為了這個？
    他怎麼不幹脆跟奧特曼過得了？
    還交什麼女朋友啊？
    顧寂很想吐槽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又格外的好，因此算是大發慈悲地將那句呼之欲出的吐槽咽進了肚子裏低頭做自己的題去了。
    紀和還在一旁念叨，為什麼別人想和好就那麼容易？他怎麼就費了那麼大的勁兒人家姑娘也不願意跟他複合呢？
    他可是把自己的奧特曼玩具都貢獻出去了啊！
    顧寂最近課業很多，他除了在補習班上課之外回家以後江遇也會抽出時間給他補習數學，他發現江遇數學出奇的好，總是能一語點醒繞進了出題人設計的套路裏的他，他總能把題講得很透，邏輯也非常清晰，顧寂有一次實在很好奇就問他：
    “你明明數學這麼好，為什麼不學理科呢？”
    雖然說學文科也並不能代表數學就不好，但是他確實是對數學不開竅，用老師的話來說他屬於“數學絕緣體”那一類，但是他其他科目都挺不錯的，尤其是文綜。
    江遇第一次見到文綜能達到290多分的人。
    反正他是做不到，文綜那選擇題跟簡答題都是玄學，或許是他的腦子實在是在這方麵沒什麼天賦，老師總說要揣摩出題人的意圖，他嚐試過了，但是那些出題人似乎拒絕跟他溝通，要揣摩他們的意圖，江遇還真的做不到。
    “我說真的，顧寂，你是我見過偏科偏得最離奇的一個人，你要不跟文綜卷子商量一下，能不能給你那數學分點分兒啊？”那時候江遇雙手捧著他的文綜卷子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他當時說什麼來著？
    哦，顧寂笑得很勉強說，“我倒是想啊，可這根本就不是我說了算的問題，還得看我要不要得起呢。”
    他們兩個有的時候真的很像小學生交朋友一樣，兩個人就“能不能把文綜的分數分給數學一點”這個話題討論的熱火朝天然後說著說著可能自己也覺得幼稚。
    默契地相視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對方還是為了他們之間那總是出現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的默契而笑。
    關於江遇為什麼選了文科這個問題，終於在他第N次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的時候有了答案。
    “其實也沒有什麼原因，就是……不想聽家長的話，你就當我叛逆唄，我爺爺一直希望我學理科，就連大學的專業選什麼都替我決定好了，可惜我後來並不是一個聽話的晚輩，幾乎事事都要跟他反著來。”
    江遇是這麼說的，但是顧寂覺得他不是像他說的那樣純粹就是為了氣長輩，13歲之前他總是過著被安排好的人生，起初他並沒有很強烈的想法要去反抗什麼。
    可是隨著年歲漸長江遇卻愈發覺得自己無力阻止一些事情，後來跟江雲之間那些祖孫情也被一些塵封的往事衝的越來越淡，他開始和江雲的安排背道而馳，極不願意永困樊籠也不願意終其一生不得自由，文理分科這件不大不小的事也成為了他發泄情緒的一件事。
    江遇並不覺得他為了發泄情緒故意不選擇江雲安排的理科是一件頭腦發熱極其不理智的事情。
    首先，他並不反感文科，其次，無論選擇哪一個科目他都有能力學好它，他這漫長的一生不過才過去十幾載，往後需要做選擇的地方多了去了，不過是學文學理而已，這不會毀了他什麼。
    江遇瞥見他皺起的眉頭停下了手裏轉來轉去的筆，一手撐著臉問他：“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做挺幼稚、挺沒勁的？”
    出乎意料的，顧寂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江遇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其實他早就猜到了，顧寂不會這麼想。
    “你想沒想好要報哪個大學的誌願啊？”顧寂瞬間忘記了自己手下的卷子，注意力被轉移到了“江遇想在哪裏上大學”的問題上。
    “還沒。”江遇坦白承認，他是真的沒想太多，一切等分數出來再說也不遲，“這萬一我那分數還上不了人家那些學校呢，我說的太早豈不是太口出狂言了。”
    江遇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顧寂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那是自己喝過的，江遇就已經灌了一大口下去了，於是他剛張開的嘴又茫然地合上，沒有說的必要了。
    隨後他又想起來江遇剛才說了什麼，顧寂開始著急起來，拽過江遇的手就往桌子上拍，“說什麼呢？你趕緊呸呸呸，你那分數肯定沒問題。”
    他們那裏有個不成文的習俗，要是有人說了不吉利的話就要一邊喊“呸呸呸”一邊拍桌子，這樣那些不吉利的話就失效了。
    江遇噙著笑好以整暇地盯著顧寂看，這人著急起來白淨的臉總是漲得通紅，從耳根到脖子無一幸免，仿佛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麼觸犯了禁忌的大逆不道之言似的。
    “我說你怎麼這麼迷信啊？你那政治題是怎麼做得那麼好的？洋洋灑灑一大篇，敢情最後還是個唯心主義者啊？”這人還一副輕慢懶散的樣子，撐著臉的動作沒變，臉上笑意更深。
    “你管我題怎麼做的幹什麼？拍桌子啊！趕緊的！”顧寂開始較真了，也不想跟江遇糾結他打趣自己的事情，兩條眉毛擰起來嚴肅地看著江遇不說話了。
    江遇一看像是不妙，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很配合地伸出手在桌子上象征性地拍了兩下，拍完之後像是邀功一樣看著顧寂說：
    “這樣行不行？顧老師，我錯了，別跟我一般見識啊。”
    “……你別瞎叫成嗎？我又沒教你什麼，叫什麼……老師。”一句話顧寂說的有些破碎，表情也變得有些別扭，他不懂江遇到底哪裏來的這些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稱呼。
    “怎麼沒教我，你教給我的東西可多了去了了，不就是我老師嘛。”江遇看出他的窘迫，骨子裏那點小小的劣性卻越來越蠢蠢欲動，他裝傻。
    顧寂：“……”
    顧寂沉默，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教會了江遇什麼事，但是這人就是存心要逗他，他看出來了，還是別跟他唱反調的好，免得自找苦吃。
    江遇得逞得挑挑眉，趁著顧寂沒注意一把拉過他坐的椅子，顧寂連人帶椅子都被扯到了江遇身邊，差一點就要驚叫出聲了，正想問江遇他要幹什麼，那人卻將自己的視線重新放回到試卷上。
    “認真聽講啊，顧寂老師。”
    顧寂：“……”
    顧寂默然閉上嘴巴不理他，心裏吐槽：你可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兩個人你來我往說笑打鬧的，時間大概又過去了兩三個多小時，桌子上是三張寫完的數學卷子和一張英語卷子，以及一本密密麻麻的筆記。
    江遇不會讓顧寂的時間被無端浪費，基本上占比比較大的基礎題各種類型他都帶著他過了一遍，拔高題高考中不會占據太大分數沒有必要把大把的時間都浪費在這些題型上。
    “這種類型的題基本就這幾個解法，我都給你標好了，你就按照這幾個去練專項就行，應該問題不大。”江遇說得起勁轉身一看顧寂已經昏昏欲睡，那動作跟小雞啄米似的下一秒就要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江遇張了張嘴本來想打抱不平，伸出去的手差點就要落在他身上，卻又在即將觸碰到顧寂的背部時停下，還是讓他睡會兒吧。
    “還衝我發脾氣，顧寂，你可真難伺候啊。”江遇湊近了些，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抱怨”幾句，嘴裏說著不滿，可眼睛卻是彎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