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良辰初好畫 第二十一章 月昏哽咽夢中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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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他撕下她大片衣襟,露出如雪的肩,瘦削的鎖骨,還有……
“這是什麼……”他指的是她肩上那根看不出材質的帶子。
蘇錦涼的臉刷地就紅了,大叫一聲:“啊!我自己來自己來。”手亂了方寸胡亂地推開他。
顧臨予一把抓住她拔箭的手,皺眉道:“亂動什麼。”
他的指尖觸上她的皮膚,她幾不可覺的一絲顫抖。
他的手指很涼,若即若離地觸著她。
“這是白蒙甲,無毒,隻是若依著往日慣例當即拔箭便會血流不止而死。”他語氣淡淡地,細細查看她的傷口,“都受傷了還能叫得這麼大聲……”話裏多了分戲謔的笑意。
她抬眼看著他,他的表情那樣專注,雙目幽深如潭。
她的心潮濕地動了一下。
“你在這等著,我去找白灼草替你拔箭。”他起身就走。
她拉住他的手:“要很久麼?來不及了吧,天快黑了,得在明天正午前趕回去給陸翌凡送藥啊。”
他回過首,外邊的天真的已經快黑了,隔著破敗的紙糊窗戶射進來幾縷酒紅色的陽光。
昏沉如海的夕陽。
她的肩膀一大半都赤裸在外邊,被陽光鍍成蒙黃色,她仰著頭,麵色焦急地望著他。
他看著她,突然有一絲心疼。
“若要回去再醫,就難保周全了。”他的語氣淡淡的,低黯了一分。
“沒事的,走吧。”她爽快地站了起來,手輕壓著自己的肩。
她背著光,紙糊窗戶在身後迷蒙了焦點。
她的眸子閃爍著亮芒,是堅定,是歡欣,就這樣坦誠地望著他:
“我相信你。”
他看著她,突然很想教她其實可以不用總記掛著其他的人,自己才是最容易死的那個。
或者,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比如他,其實是可以很壞的。
可他什麼也沒說,隨手解下自己的外衣,一揚嘴角:“信我你就完了。”
他走近一步,輕輕替她披上。
整片天空垂死的夕陽漫過薄薄的窗戶將他們蒸得微紅。
他替她披好衣服,輕得像雲。
她有些羞怯,象征性地推辭了一下。
他半玩笑半命令地:“你不穿,這麼出去更像女色魔。”
蘇錦涼揚起臉,顧臨予正低著頭耐心地替她係一個結。
軟軟地,垂在胸前。
他微微笑,顧臨予的表情是極少有微笑的。
平日裏笑得淡淡的,象征性一般,你識趣地就會覺得他這是笑過了。
又或者,是看了出極好笑的笑話,和她無隙無間的朗笑。
可此刻,他卻是一個沒有戒備,沒有城府的笑。
以最單純的方式呈在她麵前。
或許是夕陽太過纏綿,烘著他輕垂的臉,那個笑容甚至看上去有些溫柔,有些寵溺。
在黃昏下長久駐留的一幕。
他的手指輕輕一挑,拉好了最後一個結。
“走吧,找死的。”
萬裏揚塵道。
顧臨予策馬一路疾馳,馬背很顛簸,蘇錦涼被震得氣血不斷地上湧。
她死死地抓著馬鬣,不讓自己被翻湧的氣血激暈過去。
她有些如夢似幻,努力地支著自己的身子,天邊那些雲黃的流湧似錦,紅的繁繡如虹。
蘇錦涼覺得時間一下子被拖得好長,胸口硬邦邦的,像不是自己的。
她張著嘴,吃力地呼吸,隻想陷入那霞光中去。
顧臨予知她現在一定難受得緊,沒有拔出的箭隨著顛簸攪著傷口,因著白蒙甲的毒,氣血更翻湧。
他稍稍慢了些,又想到蘇錦涼的性子,就算拚卻了命也要保陸翌凡一個平安。
他一揚鞭,禦馬馳得更快。
蘇錦涼在馬背上搖晃,神智因著氣血的奔騰顯是已經不太清醒了。
他伸手將她攬在懷裏,靠在自己身上,定力穩住,好緩去馬背的顛簸。
他堅實的胸膛像是這暴雨潮汐的小舟上最平穩的一塊甲板,隻要用力抱著,她總能渡到彼岸。
到了山頂的時候,日光剛剛斜過三竿。
檀放一直站在坪裏焦急地視望,見著顧臨予竟然是禦馬上來的,吃了大大一驚,嫋雲山的路那樣窄,騎馬上來該有多險啊。
她急急地迎上去,臨予哥哥做事一向說到做到,可這次回來得這樣遲還是讓她翻來覆去地擔心了一把。
“啊……”檀放捂著嘴,瞧見顧臨予衣衫不整地禦在馬上,蘇錦涼披著他的衣服靠在他懷裏,臉色很不好,胸前插著一根箭鞘,還隱約可見一抹殷紅。
她看著蘇錦涼吊著半口氣的樣子,眼淚一下就出來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顧臨予沒有時間停下來解釋,甩手把包袱拋給她:“快拿去。”
“錦涼妹妹她……”
“沒事,你快去。”
嫋雲頂的客房裏,他輕輕喚她:“錦涼。”
她已然是昏了過去,腦袋無力地耷拉著。
罷了,拔箭那樣疼,還是不叫醒她了。
顧臨予將蘇錦涼的身子扶正,解開她披著的衣服,胸口中箭的那塊紅了好大一片。
他皺眉,說了堅持要先回來是找死,氣血竄流得這麼厲害,到時候急血攻心看誰救你!
想雖是這樣想,顧臨予還是拿過紗布細細地敷上了白灼草,蘇錦涼一失去支撐又軟軟地倒在了他懷裏。
他備好了一切,準備替她拔箭,突然覺得她胸前餘著的那塊布很礙眼。
手停在那裏,象征性地遲疑了一下。
不知會一下就擅自脫人家衣服不太好吧,可穿成這樣藥沒法綁嘛,檀放進去救人了,他若是還不快刀斬亂麻,她這條小命就真的要歸西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蘇錦涼。”
沒反應。
他於是爽快地伸手將那塊布扯掉了。
顧臨予的心態本來真是很君子的,想著以平常心對待也沒什麼,可解開一層沒想到裏邊居然還有一層,而且式樣挺奇特,不是肚兜,也不知道是什麼。
女子防狼術做得很到位!顧臨予如是評價,嘴角勾了起來。
他一手環過蘇錦涼的頸穩住她,一手持著紗布的另一端,一定要在箭拔出的刹那以白灼草敷住傷口平息竄流的氣血。
可這樣一來,能擔以拔箭重任的就隻有嘴了。
顧臨予以這樣極其怪異的姿勢看了看靠在自己懷裏很性感的蘇錦涼,一時間沒太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真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在救人。
他又細看了一遍蘇錦涼的傷口,確認這樣做不會有危險。
奔騰的血液竄流得她很不舒服,她覺得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燎,呼吸起伏得很是厲害。
顧臨予的注意力難免會被分散一點。
廣大的看客們都知道,胸罩這種對撩撥情欲作用更甚的東西實際上是起不到什麼遮擋效果的,反倒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意思。
也難免顧臨予分了一小會神。
他不禁感歎道,外表看上去挺瘦小的,沒想到還很豐滿……
接著又是一聲暗罵: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會挑地方了!
他伏下臉,離她豐盈的胸部靠得很近,他略感尷尬地咬住了那段被削斷後並不太長的箭鞘。
她滾燙的溫度隔著短短的距離在空氣中漫漫浮入他的鼻息。
有點香……
很香。
“恩……”她在他懷裏不悅地輕哼了一聲,因著箭被拔出的痛楚。
血漸漸地濕紅了紗布,透出來,層層盡染。
定格成一朵血紅的薔薇。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緩了臂上的力,任她軟軟地靠在懷裏。
這丫頭,命很大。
他略有些欣慰,伸手探了她的額。
仍是很燙,要快些替她降了淤火才好。
他替她披上自己那件單衣,她那塊破布不成樣子了,還是扔了的幹淨。
他扶著她好好躺下,轉身去幫她打水擰毛巾敷額。
又是一個黃昏沉下去,一輪彎月升起來。
顧臨予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他坐在蘇錦涼床邊,替她輕輕抹著額頭。
他望著窗外,漫不經心地想一些事情。
覺得手裏的毛巾沒那麼熱了,垂下臉,摸了摸她的額。
燒終於退了。
他看了她一會。
她的臉很小,不知道怎麼會載下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表情。
額頭很飽滿,像那些意氣風發的青春。
雙眉若纖纖的春風,淡淡地掃過去。
鼻尖小巧,嘴唇又恢複了櫻桃的顏色。
他欣慰似地一笑,替她蓋好被子,把毛巾往水裏一丟,起身也準備回房了。
這兩天,很累很累。
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顧臨予……”
他回過頭,蘇錦涼靠在床上,雙眉微蹙,似有些焦躁,眼睛也是緊緊閉著。
她模糊地呢喃著他的名字。
拉住他的手。
她仍是在睡夢中,隻是不知道那夢好不好,若是好,為何如此不安,若是不好,為什麼會喚著他的名字……
顧臨予安靜地看著她。輕輕的月光下,她拉住他的手,很緊,像是留戀溫存一般不肯讓他離去。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年幼尚不能獨立的孩童,倦倦地睡著,睡得很沉,卻不安得像隨時哪刻就會醒來。
他又坐了下來,她的手因為突然得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麵上鬆緩了稍許,竟浮現出了幾分安然的麵容。
月光很清明,婉長若流水。
銀窗朱戶,裏邊有兩個安靜的人兒。
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想過,是從何時起,他們會慢慢走得這樣近。
慢慢地,走到以後再也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