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入天一角,誤結相思愁  第四十章 淚聲聲、催憶當初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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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我該如何謝你?”當著香桃幾人的麵,他怎麼能如此不避嫌呢?我心裏很是煩惱,卻又掙脫不得,隻得冷著一張臉回他。
    他麵露微笑:“以後再說吧,最好是叫你再多欠點,永遠也還不上我這個人情。”
    
    屈南王府的人都盡數退下了,我們一行人一點阻礙也未遇到,悠悠然自王府後院走了出去。
    於是,利奧西斯抱著我走在最前,一臉不放心的香桃緊緊跟在我們身側,不時偷眼端詳著我們二人的言行;戚城依舊麵色沉穩,留在最後幫著期期艾艾、拿不動那張巨型弓的小唐,一道慢慢跟了上來。
    死裏逃生的小唐對救他於水火之中的利奧西斯感恩戴德,主動要求承擔起替他拿弓的任務。
    那把冥神弓較一般的弓更為巨大,通體白透,觸手光滑,應是巨型動物的獸骨製成,很是特別。後來我曾問過利奧西斯,這把弓究竟出自何處,又如何在他與屈南王府中輾轉,利奧西斯隻是笑笑,隨口答道,不過都是舊事了。
    那時我以為他不想答,便也不再問了。
    
    第二日便是四月十六,時逢碣石國的古爾邦節,乞史城內家家戶戶宰牛殺羊,祭祀真神,緊接著便是一連三天的狂歡,城中張燈結彩,處處載歌載舞,一派歡樂景象。
    這日我同香桃早早便起了,她不住念叨著利奧西斯的雜役拉赫斯太聒噪,一大早便不知搗鼓著什麼東西把她吵醒了,我不愛聽那些囉嗦,便徑直推開小別院的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大為震驚。
    隻見門口禮物堆積如山,另有十來名熱情洋溢的碣石國少女正將拉赫斯圍在中央,纏著他軟磨硬泡,將他那棕色的小簷帽都拉得東歪西扭,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好奇地走上前去,拍了拍拉赫斯的背,又看看地上堆著的東西,問道:“拉赫斯,你們這是在做何事?節日大促銷?”
    誰知拉赫斯一看到我,便像見了救星一般,立馬躲到我身後,喘著大氣道:“夏之小姐,這些女孩子們都是來邀請利奧西斯大人去她們家過古爾邦節的,可是姑娘們有這麼多個,利奧西斯大人卻隻有一個呀!我耳朵都要被吵聾啦,您快幫幫我吧。”
    “請利奧西斯去過節?”我不解地回過頭去。
    “哦!你前些日子生病了不知道!利奧西斯大人的魅力實在是無人可抵擋,這附近十幾家的女孩子們已經傾慕他多時了……”
    拉赫斯說著,從我身後探出腦袋去看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他眨著灰色的大眼睛,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什麼魅力無可抵擋,怕是成天出去招惹人家小姑娘才對吧?我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對那擠成一堆的少數民族姑娘們開口道:“咳咳,各位早安,這會兒利奧西斯還未起床,還請諸位晚些再來……”
    那群姑娘見拉赫斯忽然之間便退到了後麵,並將兩個漢人女子推上門檻來,一時也安靜了下來,交頭接耳地也不知在說些何事。
    我發完言,見無人響應,便想打道回府,剛拉著香桃轉身,卻聽後麵一聲生硬的挽留:“蠻著!”
    
    蠻著?噢!是說慢著吧?我恍然醒悟,又回過頭去,見是那群姑娘推推搡搡地推舉了一名代表出來,那代表姑娘容貌姣好,一身紅色新疆民族服裝,發飾與裙上都鑲了不少五彩照人的寶石翡翠,正一臉不屑地望著我。
    看來是個土財主。我拍了拍拉赫斯的頭,朝院內努努嘴,拉赫斯立即明了地點點頭,撒開腳丫子便向利奧西斯的房間跑去。
    我朝那代表姑娘笑笑:“姑娘何事?”
    
    代表姑娘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又待她身後一幫女人盯著我討論過後,終於是開了口:“泥是水?”
    “……我是利奧西斯的朋友。”我被姑娘不標準的普通話逗得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聲來。
    “是盆友?那就不是他的綠人咯?”代表姑娘依舊是滿臉自傲,白眼向青天,不拿正眼瞧我。
    
    香桃雖並不喜我同利奧西斯走得太近,但她卻更見不得那姑娘一直拿鼻孔對著我們說話,上前接口道:“我家姑娘是利奧西斯大人跟前的大紅人,哪能是什麼綠人呀!”
    那姑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其餘幾名姑娘更是驚得不能自已,皆捂著嘴小聲地討論起來,眼裏全是受傷的表情。
    “阿麗娜,這、這是真的嗎!利奧西斯大人竟已經有意中人了……”其中一位較為矮胖的姑娘霎時便紅了眼眶,拉著那代表姑娘的衣袖道,滿臉悲戚。
    
    那阿麗娜不愧是眾姑娘的代表,驚訝過後立即便恢複了那自傲的神情,她低聲訓斥了旁邊的姑娘幾句,又抬起頭來瞥了我一眼,道:“我是哈木爾大地主家的長綠,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見到利奧西斯大人。”
    “那我替你們去報一聲吧。”  我有些沒了耐心,也不想再同那阿麗娜繼續說下去,以免香桃同她鬥起嘴來,便又對香桃道:“我們去瞧瞧拉赫斯究竟到哪去了,怎生利奧西斯還未來?”
    不顧香桃的反對,我隨口找了個借口便拉著香桃往院內走去,卻見一人迎麵走來,步調優雅,俊容清貴,不是利奧西斯是誰?
    
    他今兒個穿了一身羊皮短衫,金色的發絲自風中淩亂,我凝視了他半秒,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紀,正看著巴黎新春時裝發布會現場國際頂尖男模走秀,不由得為之一愣。
    “夏之,你看著我做什麼?”利奧西斯微微側頭,笑著問道。
    我回過神來,對他道:“你可算是起來了,門外一群姑娘把路給堵死了,我想同香桃去買些香料回來,結果卻連門都出不了。”
    
    利奧西斯一挑眉:“是阿麗娜她們?”
    “原來你知道?”我不覺鬆了口氣,忙對他道:“那你快些去招呼她們吧,再不去,人家小姑娘可指不定要多傷心了。”
    “夏之,你終於也會為我吃醋了?我真高興。”利奧西斯含笑看著我,似海深邃的碧瞳裏滿是深情。
    我被他那目光看得直打哆嗦,朝香桃身邊挪了兩步,“你少油嘴滑舌,快些去門口吧。”
    “遵命。”他笑吟吟地應了一聲,一張俊臉笑得風生水起,便悠悠然朝門外走去了。
    
    我則同香桃朝著房裏走去,一路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未走幾步,我回頭朝大門口張望,隻見利奧西斯被眾女子圍在中心,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一一收下她們的禮物。
    他這副樣子,確也是挺好看,無怪乎那些姑娘為之癡狂了;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隻怕比那什麼國際巨星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了那副天人容貌之下,掩藏的是一顆自戀且風流的心,果然是人無完人啊。我在心裏暗暗想著,一麵長籲短歎地回了屋子。
    
    回到自己屋子後,同香桃說了會話,又歇息了一陣子,利奧西斯才風塵仆仆地進了屋,並通知大家,他將那群姑娘們全給請到自家來了,要拉赫斯好好準備晚上的篝火晚會。
    拉赫斯一聽這消息,簡直如五雷轟頂,他帶著哭腔道:“利奧西斯大人,您在外麵欠這麼多風流債也就算了,何必還要來連累著折磨拉赫斯呢?”
    利奧西斯嘴角一勾,一個板栗子便落到拉赫斯頭上,發出“嘣”的一聲脆響,好似敲著了個大西瓜:“你要是再敢亂說話,我就把你丟到底格裏斯河裏去喂魚。”
    “利奧西斯大人饒命!”拉赫斯連忙撥正了他的小簷帽,“蹭”地衝入廚房做準備去了。
    
    事實上,香桃見拉赫斯獨自一人得準備如此多東西,甚是可憐,便自告奮勇拉著我一同進了廚房幫著打下手。
    起先倒的確是幫著打下手,我同香桃輪著洗洗菜切切肉的,可沒過多長時間,香桃便一把搶過了主廚的位置,開始在廚房裏翻雲覆雨、大展身手起來。
    而我則坐著個小板凳,同愁眉苦臉的拉赫斯坐在一起慢吞吞地洗著菜。
    
    “拉赫斯,你還這般小,怎生就跟著利奧西斯一同來如此遠的地方呢?”我拈著一片生菜葉子,小心翼翼地掐著上邊的一處枯黃。
    拉赫斯揚起他可愛的小臉,笑得極是天真:“因為拉赫斯隻願意跟著利奧西斯大人呀。”
    “那你爹娘呢?”我漫不經心地問著,不想卻迎來一陣沉默,我慢半拍地發現,拉赫斯驟然紅了眼眶。
    我一時不知所措,趕忙放了手裏的菜葉,輕輕撫了撫拉赫斯的背,安慰道:“對不起,我不該提此事……”
    
    “沒關係呀,”拉赫斯抬起頭來,眼中淚光閃爍,淡淡的雀斑在陽光下更為剔透可愛,“我八歲那年,爹娘同時染了七日熱,便、便去世了……然後我就隻剩下一個人,在君士坦丁堡城內乞討為生。那天,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可是卻再也找不到任何吃的,就偷了酒館裏一位大人的錢包,卻被酒館老板抓住了……我受了好多頓毒打,已是奄奄一息的時候,酒館老板決定將我賣給人販子,恰好那日利奧西斯大人見著了我,看我可憐,就像酒館老板買下了我……
    “從此以後,拉赫斯便隻知道,是利奧西斯大人教我識字讀書,是利奧西斯大人教我學說漢話,且大人從未將我當仆人看過,當我是弟弟一般疼愛……利奧西斯大人是拉赫斯這一生最崇拜的英雄了。”
    
    我凝視著拉赫斯那張天真無憂的小臉,心裏一陣辛酸。我曾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從未有過不愉快回憶的孩子,未曾想,拉赫斯竟也曾有過這樣悲苦的童年。我忽的便想起了我的狗蛋哥哥,彼時我同他也是父母雙亡,妹子被賣,二人隻能靠鄰居六子嬸嬸的接濟以及狗蛋給地主家打童工過活。
    然而我同狗蛋終於是撐過來了,在那苦難的日子裏,有人朝夕相伴,患難與共,這樣的情誼,確是比任何東西都要難得。
    奈何時間如白駒過隙,流水無形,匆匆一別已十年,而今你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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