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入天一角,誤結相思愁  第二十章 金宮玉苑落微塵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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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泰五年,邊關戰事日趨緊張,南梁蕭仲焦迫於形勢,向西燮提出和親,民間盛傳,梁國那素以美貌著稱的長公主蕭平筠,很快便要同二皇子宇文瑾陽大婚,是時梁國形勢當大為好轉。
    
    不過民間傳言,終究不可盡信。官方始終未發話,風言風語一徑過去,那蕭平筠公主登時成了陳年舊聞。
    
    時下長安城裏真正新鮮熱鬧的頭條是:集搶劫、強奸等滔天大罪於一身的重型犯川淩郎君終於落網,而捉住他的人不是官府,而是深居宮中的六皇子宇文沂煊。據小道消息稱,六皇子長相俊美,傾倒眾生,因而橫生意外,遭色狼川淩郎君偷襲,身體心靈遭受嚴重傷害,於是小宇宙爆發,竟單槍匹馬將武功高強的川淩郎君拿下,可謂神勇無敵也。
    
    不過丞相府裏的傳說可不太一樣,據說那天前往沱山營救的人們皆看到了一副奇異的景象:
    
    那時天剛蒙蒙亮,由丞相公子衛灼然帶領的救援隊,正趕到沱山一處荒涼的山澗,隻見一高一矮兩人拖著一個長形狀的物體從山上一路顛簸跑了下來,眾人不由凝神細望,方才發現,那六皇子宇文沂煊隻著被撕得破破爛爛的雪白裏衣,衣不蔽體,他身邊站著一位目若秋水的清麗人兒,身上披了宇文沂煊的外衣,下身大腿的衣衫上則盡是斑斑血跡,竟是傳說中衛公子的那位寵姬——於夏之。此情此景,叫人不能不浮想聯翩,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擔驚害怕起來。
    
    因為衛公子的臉色果然變得十分難看。
    
    然而更加讓人驚異的事情還在後麵,待眾人看清六皇子和衛公子寵姬身後拖著的那東西,才發現那是一個被脫得精光、昏迷不醒的男人。
    
    眾人徹底震精了。
    
    民間都道這皇室貴胄的旖旎情事何其之多,其尺度之大膽,叫人大開眼界。果然,封建社會的統治階級永遠是腐朽糜爛的代表詞。
    豔聞軼事大都是這麼傳出來的。
    
    ******
    皇宮。
    巍峨的龍柱直衝雲霄,金石銀器盤旋其上,一派莊嚴皇室之氣。
    我低頭走在鑲金雕龍柱林立的長廊裏,眼睛盯著前麵邁著大步走得歡快的衛念瑤的背影,她嘰嘰喳喳的同身邊那一身豆綠色宮裝的小宮女聊著天:
    
    “貴妃娘娘很是惦記衛少爺和小姐,這些天老念叨著衛小姐好些個日子不來看娘娘了。”
    
    “真的呀?那我一會要好好陪姑姑說說話。”
    
    衛念瑤用力地點了點頭,似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我瞧得好笑,抬頭張望前方那無盡的長廊,走過這雕龍畫鳳的玉石長廊,便是衛貴妃的錦堂宮。
    
    錦堂錦堂,金錦玉堂,聽說這宮名是皇帝納了衛貴妃之後禦賜的,其豪華富貴,從名字來看就可見一斑。
    
    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進一回真正的皇宮,我一向波瀾不驚的心裏也甚是好奇,便朝長廊外四處張望起來。
    
    還記得那日天一亮,沱山的濃霧便散了去,我同宇文沂煊便綁了還昏迷不醒的川淩郎君尋著路子想出山,約摸走了兩個時辰,終於在半道上撞上了前來救援的衛灼然一行人,於是不勝欣喜,連忙打道回了衛府,並遣人將那川淩郎君給扔到了牢房。
    
    原來那川淩郎君是川西人,本姓淩,故號川淩郎君,他武功高強,殺人放火,奸淫擄虐,無惡不作,早已是臭名昭著,官府懸賞已久,他觀之長安城中風聲日緊,便藏匿於沱山中的一處山洞,待有機會是潛逃出城,不想卻被我跟宇文沂煊誤打誤撞,捉個正著。
    
    宇文沂煊抓了通緝犯,可謂是揚眉吐氣,為他的好武好鬥正了名,據說他老子很高興,龍顏大悅,賞了他一塊出宮令牌,準許他自由,出入皇宮。
    
    事實證明宇文沂煊依然是個沒人管就要飛到天上的野小子,自從他拿了那出宮令牌,便三天兩頭往宮外跑,來衛府同衛灼然騎射蹴鞠倒也罷了,他還偏愛往我房裏跑同我鬥嘴,為了讓他安靜會兒,我給他講了出天龍八部,沒想到他竟聽上了癮,還為來找我鬥嘴尋得了更好的理由,我不甚其煩,卻又拿他無法,隻得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宇文沂煊聞得今日衛念瑤要進宮拜見衛貴妃,便盛情邀請我與之同行,衛念瑤也正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我便又成了衛念瑤的跟班丫頭,一同進到了這皇宮之中來。
    
    正想著,忽聽齊齊兩聲“奴婢見過衛二小姐!”,我抬頭望去,才發覺已到了錦堂宮的門外,雕欄玉砌,晶亮潔白的大理石地板反射著華麗的殿宇,渡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兩個豆綠色宮裝的小宮女正端立在門口,向衛念瑤俯身請安。
    
    衛念瑤昂著她的下巴,小手一揮,大聲說了句:“免禮!”
    
    兩個宮女起了身,往殿內通報了去,不久又走了出來,對我們笑道:“娘娘有請衛二小姐。”
    
    衛念瑤這才慢悠悠地從門口走了進去,她平日裏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今日倒是表現得十分淑女,一舉一動都頗有大家閨秀之風。不知宇文沂煊的娘是個什麼樣子?我緊跟其後,低頭趕了上去。
    
    “念瑤見過貴妃娘娘。”見衛念瑤納了福,我也連忙行了大禮。
    
    “小瑤兒可算來啦。”一個比水還柔軟的聲音飄了過來,我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絳色緞織百花宮袍的貴婦人正坐在榻上,笑吟吟地望著衛念瑤。她膚如凝脂,眉若青柳,額心一點朱砂,一雙瑩亮的眼睛柔得似要滴出水來,美豔柔媚不可方物。
    
    她果然很美,我不由得在心裏暗暗讚道,看來宇文沂煊傳承了她那凝脂般的肌膚和尖削的下頜,唯獨眼睛同鼻子不似他娘,宇文沂煊目若朗星,明亮有神,懾人心魄,那英氣傲然的少年模樣,許是像他的皇帝老爸吧?
    
    衛念瑤這才抬起頭來,她端詳了衛貴妃一眼,奇道:“你真是姑姑?怎生你跟去年念瑤來見姑姑時,還長得一模一樣呢?”
    
    衛貴妃美目一晃,嫣然笑道:“哦?難道姑姑還要一年變一個模樣不成?”
    
    “不是不是,”衛念瑤吐了吐舌頭,“去年的時候我爹還沒有白頭發,前幾天我發現他長了好幾根白頭發啦,可姑姑還跟上回子一個模樣呢。”
    
    孩童的讚美永遠是最真的,衛貴妃被衛念瑤的話逗得掩嘴一笑,心情大好,她招呼衛念瑤去她身邊坐下,笑道:“小丫頭,幾時也學得這麼會說話了?”
    
    衛念瑤委屈地一嘟嘴,“念瑤哪裏說錯了。”
    
    “姑姑這是表揚你,”衛貴妃捏了捏衛念瑤的小臉蛋,“一年不見,念瑤上回兒來的時候才到這矮櫃頂呢,可是長高了不少?像個大姑娘了。”
    
    衛念瑤最喜歡聽別人說她是大姑娘,登時又高興得眉飛色舞起來。
    
    衛貴妃拉著衛念瑤問了半天,無非是衛家的一些近況,比如衛丞相最近在忙何事,衛夫人身體可有好轉,衛灼然什麼時候成婚,等等。衛念瑤起先還答得有板有眼,不一會兒便又有氣無力了。
    
    衛貴妃心明如鏡,立時了然衛念瑤不耐煩了,摸了摸她的小臉,笑道:“跟姑姑說話有這般無聊?罷了罷了,你去明宇殿裏同沂煊玩去吧,你玉蓮公主和薛小姐也來了。”
    
    “怎生玉蓮姐姐也來啦?”
    
    “今兒個上午她們便來了,你也一同去玩玩吧。”衛貴妃扶了扶她那繁複而精致的發髻,輕搖著從榻上站了起來,一旁的宮婢忙上前攙住她的玉手,衛貴妃吩咐道:“將給二小姐準備的那些首飾鐲子拿出來。”
    
    宮婢唱了個諾,呈了個木質梳妝盒給衛念瑤,衛念瑤雖對首飾不甚感興趣,但聽說能去明宇殿裏玩,仍是高興得來了精神,“謝過姑姑!”她一把將那錦盒交予我拿著,便拜過了衛貴妃,便一躍而起,拉著我向明宇殿跑去。
    
    玉蓮公主乃是獨孤皇後的長女,獨孤皇後則是獨孤大將軍的同胞姐姐,因了這一層關係,獨孤皇後同衛貴妃過從甚密,我跟在衛念瑤身後,有一茬沒一茬地同她說著話。
    
    “對了,堂哥說今日你一定得來,他耳朵癢啦,想聽那什麼神雕瞎驢的。”
    
    “……是神雕俠侶。”
    
    “對!就是那神雕瞎驢!”衛念瑤拍了拍手,大搖大擺地邁過了一張圓形拱門,一座種滿了珍花奇樹的花圃驟然出現在我們眼前,花圃的左側是一座不大的殿宇,不同於錦堂宮那般繁花似錦,殿宇中白玉石柱昂然屹立,紫琉璃瓦在陽光下盈了一層淡淡的金輝,一派恬靜簡潔之象。
    
    花香四溢,芬芳怡人。那花圃中有一處雅座,兩個華服少女正端坐其中,左邊那年齡稍長的女子約摸十八歲左右,一身名貴紫錦百花鍛袍,眉目間盡是明豔端莊的皇室風姿,當是玉蓮公主無疑;而右邊那少女看似十五出頭,身著薑黃織錦羅裙,臉若粉桃,溫婉可人,大概便是拿薛小姐了。二人言笑晏晏,相談甚歡,身後站了幾個俯首弓腰的宮婢,正為二人預備著酒水吃食。
    
    “玉蓮姐姐!薛姐姐!”衛念瑤高興地一聲大呼,徑直奔了過去,我跟在其後行了禮,便退到一旁,候著她們。
    
    玉蓮公主見是衛念瑤來了,也站起身來朝她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念瑤你這蠻丫頭,上次把我那些上好的血海棠踩了個遍,這回子又想到你沂煊哥哥的花園裏搗亂嗎?”
    
    衛念瑤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念瑤不是故意的,玉蓮姐姐你也太小氣啦,這都過了一年了,你怎生還記著呢?”
    
    玉蓮公主甚是喜歡頑皮的衛念瑤,忙拉了她過去同坐,這時一旁那溫婉似水的薛小姐才開了口,“玉蓮姐姐聽說念瑤今兒個要進宮,才特意到六殿下的明宇殿來,好讓大家一同聚聚。”
    
    “寄芙妹妹怎麼害起臊來了?分明是你非要我同你到沂煊這兒來的,”玉蓮公主輕抿了一口茶水,嬌顏上掛起了打趣的笑顏,“這會兒六弟又不在,你不用那般緊張。”
    
    薛寄芙粉桃似的臉蛋登時泛起了紅暈,她一低頭,嬌羞道:“玉蓮姐姐莫要說些沒影的事兒。”
    
    玉蓮公主朝她一笑,“可不見得沒影,上回兒我去給父皇請安,父皇問我薛太尉的千金可有許了親事,我答沒有,還跟父皇提了提,你同六弟也是一道長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父皇他……”
    
    玉蓮公主說到此處,突然頓了下來,把那薛寄芙急得一顆心吊在半空,“皇上究竟怎麼說呀?”薛寄芙忙問道。
    
    玉蓮公主這才不急不忙道:“父皇雖是什麼也沒說,但我看父皇可是滿意得很,看來你快要成我弟媳了。”
    
    “玉蓮姐姐你又來調笑我,我可沒說要當你弟媳……”薛寄芙羞紅了臉,不依不饒爭辯著。
    
    原來這薛寄芙是當朝薛太尉的千金,我站在衛念瑤身後打量著她,聽她同玉蓮公主話裏的意思,似乎她很有可能成為宇文沂煊的王妃?
    
    衛念瑤在一旁插嘴道:“聽你們說了那麼久的堂哥,他人究竟在哪裏呀?”
    
    “你們在說我何事?”
    
    熟悉的聲音從側門處傳來,宮婢們都忙彎腰請福,我偏頭一望,隻見宇文沂煊大步流星地朝花圃中走了過來,身後跟著手持拂塵的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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