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入天一角,誤結相思愁 二十一章 心事難鳴誰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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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說我何事?可是說我的壞話?”宇文沂煊徑直走到桌邊,朝眾人笑道。他今兒個穿了一件雪白雲紋錦袍,頭戴紫金玉冠,神采飛揚,氣度奪人,如同天人降至凡塵,把那薛寄芙連同身後的一幹宮婢都迷了個七葷八素。
玉蓮公主輕輕搖了搖手裏的小團扇,假意嗔道:“那可不是?誰讓你跑沒了影,把寄芙妹妹晾在這兒,可叫她好等。”
薛寄芙忙拉了玉蓮公主的袖子,麵色緋紅,豔若雲霞,為她平添了幾分美態。
“等我做甚?”宇文沂煊極度不開竅的大腦今日同樣不好使,全然沒注意到那薛小姐嬌羞的模樣,他一轉身,對衛念瑤道:“方才我還往錦堂宮裏尋你去了,原來你跑這兒來了。”
衛念瑤朝他做了個鬼臉,“堂哥真慢。”
宇文沂煊未答她,一雙星眸迅速瞥到站在一側的我,見我正盯著他,他便朝我走來,剛欲開口,又被玉蓮公主將話接了過去,“寄芙妹妹,你不是說有東西要送給沂煊的嗎?怎生還不拿出來?”
薛寄芙紅著臉應了一聲,命隨行的丫鬟抬了個長形的事物出來,用青絲囊裹著,隱約可見是把劍的形狀。
薛寄芙從丫頭手中接過青絲囊,將它遞與宇文沂煊,用那細如蚊蠅的聲音說道:“前些日子聞得六殿下在宮外遇險,寄芙便找長安城中最好的師傅,為殿下鑄了把劍……”
宇文沂煊接過寶劍,將劍從劍鞘中抽出,瞬時白光耀眼,一把透亮鋒利的寶劍展現在眾人眼前,劍身乃是用至純烏金打造,劍鋒則是九重淬火,十金磨厲而成。
宇文沂煊登時展露笑顏,那玉容笑得比花兒還燦爛,他輕撫著寶劍光亮的劍身,讚道:“劍鋒陡厲,削鐵如泥,果然是好劍。”又來來回回瞧了好幾遍,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劍,朝薛寄芙笑道:“寄芙費心了。”
“殿下喜歡便好。”薛寄芙聽了他的讚美,臉上紅暈更甚,笑容也愈加嬌羞可人起來。
我偷偷打量著宇文沂煊,他的目光盡數落在寶劍上,可憐了一旁那楚楚動人的薛寄芙,任其如水的雙目有多含情脈脈,宇文沂煊這缺根筋的小子始終未注意到她。我不禁在心裏搖頭歎息,薛小姐喜歡上了宇文沂煊那呆子,可有得她受的咯。
玉蓮公主在一旁許是看不下去了,嗔道:“別隻顧著看劍,快坐下來,我們姊弟幾個好好聊聊。”
宇文沂煊這才命華公公將劍收了起來,他掀起寬大的錦袍,合身坐了下來,“於夏之,”他再次看向我,搖頭晃腦道:“今兒個該講神雕俠侶第十六回了,我可有記錯?”
呃,他怎麼這麼自然地就過渡到這事上來了?我正自頭暈,就見玉蓮公主、薛小姐及眾多宮婢等人齊齊看向我,一臉愕然。
“堂哥就記得那勞什子神雕瞎驢,”衛念瑤不滿地哼了一聲,“每回來衛府都隻找夏之姐姐,我不理你了。”
眾人的表情更為驚異,隻有華公公一人站在宇文沂煊身後,麵上帶著古怪又無奈的笑容。
玉蓮公主咳了一聲,拿起手裏的小團扇輕輕撲了麵龐,問道:“六弟,這位姑娘是何人?莫非你識得她?”
宇文沂煊殊不察覺周圍眾多女子怪異的神情,他那清澈的雙目直視著我,微微一笑道:“自然識得了,她是丞相府的義小姐。”
“義小姐?”薛寄芙同玉蓮公主心中驚疑更甚,大概實在是想不通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再也看不下去,隻好站出來向眾人自我介紹:“見過玉蓮公主、薛小姐,夏之是丞相府衛公子的義妹,此次是陪著二小姐進宮……”
玉蓮公主幹笑一聲,探究地瞧著我,“原來如此,於姑娘便是同六弟一起抓了那賊人的那位小姐吧?”
……原來這事傳得這麼廣啊,都傳到皇宮裏來了,我不禁滿頭冷汗。
“賊人是我抓的,幹她何事?她沒在一旁拖我後腿,就了不得了。”宇文沂煊一把搶過話來,輕嘲地盯著我。
這小子又犯病了,我瞪了他一眼,下定決心不搭他的腔。
“你怎生不說話?往常這個時候不是嘴硬得緊嗎?”宇文沂煊那雙星眸笑得撒了一地的光,看來我這副默不作聲、逆來順受的模樣,他看著十分受用,然而那俊秀的臉龐在我看來十分刺眼,不行,我得忍,我怎麼能跟一個別扭的、幼稚的小朋友計較呢?
我沉聲道:“六殿下不是想聽神雕俠侶麼?”
宇文沂煊一拍腦袋,這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了他千方百計讓衛念瑤把我哄騙進宮的目的,他立時收了那在我眼裏分外可憎的笑臉,朗聲道:“是極是極,你快坐下來吧,那楊過終於知曉了郭靖黃蓉便是他的殺父仇人嗎?”
“嗯,他自然是知道了……”我猶豫著坐了下來。
“慢著,”玉蓮公主忽的打斷道:“你們二人說的那是何物?怎生我從來沒聽說過?”
我咳了一聲,學著那些說書先生拍了拍桌板,正色道:“話說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國家叫宋國……”
結果,那日我的皇宮之行依然沒能擺脫給宇文沂煊講故事解悶的命運,與以往有所不同的是,那天的聽眾陡然增多……
離開明宇殿的時候,玉蓮公主依然握著她那把絞銀絲小團扇,目光裏盡是期盼:“夏之妹妹,下回兒再進宮時,一定要知會我一聲,我等你來講那楊過和小龍女……”
而薛小姐看著我則是神情複雜,她咬著粉唇,雙目泛著水光,怯怯道:“於姑娘說的戲真有意思,不過於姑娘同六殿下的感情真好,你們可是認識許久了?”
……
日落霞歸,華燈初上,高大巍峨的覆盎門外,停了一輛絳紅色的大馬車,兩匹白馬正低頭踢踏著蹄子,嗚嗚嘶叫。
丫鬟將衛念瑤扶上了馬車,我同宇文沂煊走在後麵,他嘰嘰喳喳地跟我吵吵鬧鬧,我卻有些無心應他。
“哎,那薛小姐是不是你以後的王妃?”我突然問道。
宇文沂煊停下腳步,疑道:“你胡說什麼,這不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事麼?”
“難道你不知道?”我盯著他,“方才聽玉蓮公主說,皇上很有要賜婚給你們的意思呢。”
“什麼?”宇文沂煊驚愕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下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麼吃驚?看起來不像演的,“我騙你做什麼。”
他半晌才將那副驚愕地表情收了回去,一臉苦惱道:“……我隻當她是妹妹,父皇怎生會有這打算?我得去跟父皇說說……”
助人為樂是快樂之本,想起薛小姐瞧著宇文沂煊那副含情脈脈的神情,我連忙勸道:“還是別了,你娶了她做妃,不是挺好麼。人家薛小姐溫婉可人,知書達理,又跟你是什麼青梅竹馬的,野猴子摘仙桃,配你那是綽綽有餘。”
“……野猴子?”宇文沂煊怒視著我,“你說這些,是故意來取笑我的吧?”
我“撲哧”一笑,“我可沒說野猴子是你,你別冤枉我。”
“我是野猴子,我配不上人家,”他瞪了我一眼,戲謔道:“那你就是那山上的母狒狒,沒臉沒皮,皮厚肉少,形貌醜陋,觀之可恨……”
“到底是沒皮還是皮厚?你這人說話也太沒邏輯性了。”我看他越罵越歡,連忙打斷了他。
“哈哈,”他朗聲笑道:“說不過我?你這母狒狒,不僅相貌醜陋,還心性愚鈍,定是沒人要的,看來就隻能跟我這野猴子湊一對了。”
這臭小子燒壞腦子了吧?“誰要跟你湊一對?”我疑惑地盯著他,“猴子是不會跟狒狒成親的,人家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宇文沂煊頓覺失言,俊臉一紅,忙辯解道:“你又在說什麼瘋話?我說的湊一對哪裏是成親的意思?我是說湊一對,做,做朋友知己!你真不要臉。”
“哦。”我應了他一聲,“我得走了,不然念瑤可等急了。”
他卻在那裏默不作聲,神情古怪地瞧著我,我便不再理他,跟他道了句再見就向馬車走去。
一掀簾子,才發現衛念瑤坐在車內,睡得正香。難怪方才宇文沂煊囉嗦了那麼久,她都沒有催我……我拿起一旁的毯子,輕輕蓋在她身上,告訴車夫可以走了,他便一揮鞭子,馬嘶鳴了一聲,撒開蹄子拖動了馬車,蹬蹬向前跑去。
不知宇文沂煊走了麼?我掀起窗上的布簾,回頭望那朱紅色的覆盎門。
他定定地站在門的那邊,頎長的身形迎風而立,幾縷烏絲被風吹得飄了起來,俊逸的臉龐有些清淡的神色,似是在思索著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我朝他揮了揮手,跟他道別,他這才唇角微微一揚,綻出一個我極其熟悉的、得意自大的灑脫笑容,一雙晶亮墨黑的瞳仁緊緊凝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