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太子殿，昀涵宮。
    宮闈深處，清香嫋嫋。
    尚凝以一手捏了雪蓮子另一手窩成拳狀兀自托著額側看著滿室的裝潢。這可是花了大銀子，不好好弄怎麼成？！
    “書玥啊。”尚凝以眼神招呼，“把這幾階裝成漢白玉的，告訴那些匠差，不在乎銀子，定要把這殿飾的華麗麗的！”
    隻一旁的書玥早已皺了眉頭，自尚凝以嫁給文言就變的與以前大不相同，再沒有溫婉嫻靜之說，花錢更是大手大腳起來。
    其實也難怪，尚凝以遣人在長安最繁華的十裏街盤下了好幾處店鋪，不過半年時間，賺的銀子竟是當初基費的幾十倍，書玥可真真是佩服這丫頭，原是她還能經商！
    “殿柱都勻成黃金的了，還要弄玉階？”書玥著實有點心疼那些銀子，方狠狠蹙眉再請示請示。
    “怎麼，要不弄成翡翠鐲金的？”尚凝以來了精神，咽下那枚水晶蘋果珠笑道，“漢白玉清雅，倒不必擔心銀兩，老娘有的是。”
    “呃……”書玥早已滿目黑線，她那個“老娘”不知怎麼的就成了順口詞兒，見天說話就帶著。
    “明記得交代，不要晚了程時。還有，把那舞鸞青鏡放的離金虯香鼎遠些，我隻怕熏得慌。”
    “是。”書玥兀自答著，隻心裏還且惦記著那些銀子。
    “對了，台階前鋪上紅木雕雲龍紋腳踏，踩著舒服。”尚凝以淺皺了眉頭，複又想起一件事來，“還有把那個梨木鑲和槙白玉百鳥朝鳳插屏放的靠著窗子一些，這幾日風大隔隔涼氣。”
    “是。”書玥福身，謹慎應著。
    漫不經心打量著殿內的一切，回轉來去，終是緩緩嚼了顆冷梅子方又看向書玥。
    “錦彥和那個陳鳶若圓房了沒？”
    “這……”書玥福身，“聽得淨房裏沒動靜，應該是還沒……交合。”
    “嗯。”尚凝以悶悶哼了句，“才嫁來三天，日子長著呢。”
    “倒是說呢。”書玥顧了左右上前一步悄言，“那個陳鳶若仗著自己是皇後的侄女就目中無人，且是高傲，我看跟著她的那些下人伺候都要小心翼翼，連氣都不敢喘。”
    “嗯。”尚凝以微微頷首，“她的事少管，老娘圖個清靜，萬不要擾我就好。”
    “是。”書玥偷偷看了尚凝以，這樣的她，再不是當年王府裏那個嬌弱丫鬟了。
    正殿門檻處發出寂寂聲響，尚凝以側首瞧了一眼，卻也猛地挑了眉毛。
    “心雨，你哪來的傷？！”
    隻見得心雨滿身滿臉的血漬，踉蹌著走進正殿，半日方咽下口氣微弱道，“若妃，若妃嫌我擋住她的去路，就……”
    “陳鳶若？！”尚凝以不耐煩，挑了眉驚異。
    “是。”心雨點了點頭，滿目的痛傷。
    “在哪條路上遇的？”
    “在，在禦花園處的畫羽路。”
    “哦？”尚凝以咬了牙根，蹭的起身，轉眸吩咐書玥，“去，喊上林希，再給我換件明亮的衣服來。”
    瀾若宮。
    尚凝以一身鏤金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肩，外罩五彩緙絲石青銀鼠褂，滿身珠寶嘩嘩作響明晃搖擺著踏進，未等得宮人來報便已近至陳鳶若身前輕笑，“妹妹好雅致啊。”
    “哦，怎麼？”陳鳶若倒也不驚，放下手間的刺繡輕盈起身，“姐姐可怎有空來這陋室。”
    “嗯，妹妹說的還挺中肯，如此陋室還真不配我進。”
    尚凝以說得清淡，漫不經心的瞥了她繼而道，“我房裏的丫頭可是你打的？”
    方一個配不得早已激怒了陳鳶若，隻她亦知這個尚凝以本不是為這而來，下至聽得丫頭二字才恍然輕笑。
    “我當是什麼風吹來了姐姐，原不過一個小丫鬟而已。”
    “小丫鬟？”尚凝以亦跟著勾了嘴角，“她可不是什麼小，她是我房裏的大丫鬟！”
    那個大字，尚凝以狠狠咬下去，錯落有聲。
    “哼！”陳鳶若終是聽不下去，瞪眼怒道，“就是大丫鬟又如何，本宮打了怎樣？！”
    “你為何打她？”
    尚凝以倒不置氣，偏首笑問。
    “她擋了本宮的去路！”
    “畫羽路如此寬闊，她倒是也有本事堵你！”
    尚凝以擺了群曳，一個轉身旋即坐在方陳鳶若待的位子上，正身瞧著滿屋的丫頭。
    “呦，妹妹的丫頭倒是不少呢。”
    “你！”陳鳶若隨著看向她，柳眉緊蹙，“你想怎樣？”
    “不怎樣，教訓教訓那些看不起我房裏丫頭的人！”
    尚凝以說罷便點眉示意早已侯在門處的林希，“所有的丫鬟，給我梃仗二十！”
    聲音不怒自威，倒是驚呆了瀾若宮所有的人。
    “你！”陳鳶若抬手指向，“你敢動我宮內的丫鬟？！”
    “林希！”尚凝以不耐煩，歎口氣看向門口的他。
    “咳……”林希握拳，隨招了十幾個太監進來，在門外置好板凳方押了瀾若宮所有掙紮著的宮女走出，動作幹爽流順，卻瞬時聽得一聲聲慘叫不絕於耳。
    “放肆！”陳鳶若看著自己的人被打的滿身血漬，惡狠狠瞪向她，“我是皇後的侄女！你敢動！”
    “皇後侄女怎樣？”尚凝以兀自擺弄著指甲，連眼都不看她，“皇後侄女三隻眼？”
    書玥與一起來的宮女均掩了嘴笑，恍然覺得這句話在理兒。
    瀾若宮外，二十梃仗，終是打完了。
    林希踱步走近，俯身稟，“已畢。”
    “嗯。”尚凝以輕抬了眼眸，“賞。”
    身後書玥方然走出，手間拿著物單緩緩道：
    著十三位公公，賞：
    青玉三元水起盛三件
    龍鳳雲龍璧五枚
    八顆琴瑟珠
    十匹紫茸
    十五節玉珮
    二十丈霞惇
    白銀四百兩
    “好。”尚凝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皺，走近陳鳶若淺笑，“可要記得，不要再招惹我！”
    “你！”陳鳶若狠狠看著她，怒氣即噴出火來，“等著瞧！”
    尚凝以不屑，正身命令，“擺駕，回宮！”
    “啊！”
    望著走遠的尚凝以，陳鳶若一手掀翻桌上的刺繡線針，狠狠瞪著背影，半晌終咬牙怒道，“你給我等著！”
    “林希啊。”尚凝以坐於步輦上，俯身看著旁側的林希輕言，“我花大銀子把你從老家找來可不是讓你跟著玩的，遇到事情動作清爽幹練些，萬不要再拖拖拉拉了。”
    “是。”
    林希微微眯眼，心知她還在意著方才的延遲，隻好應下。
    “嗯。”尚凝以輕揉了額頭，歎口氣繼而道，“無論你覺得我怎麼變都好，隻你無論如何都要記得，我現在是你的主子，說東必不能西。”
    “嗯。”林希握拳，神色卻也恭謹起來。
    “方才賞了他們，我知你不喜這些，便也獨留了你的。”尚凝以淺淺說著，邊看著前方的景色，“端溪硯，廷圭墨，玉管宣毫筆，剡溪綾紋紙，此珍藏文房四寶，你收了吧。”
    “謝涵妃。”
    尚凝以微微一愣，涵妃，當初卻是以尹玉涵之名進來的。如此涵妃，於她真真是個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