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府深深深幾許 第七十章 一卷之終——天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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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
一路昏沉,尚凝以隻稍微看向韓墨卿,心底便是陣陣密密匝匝的痛。
一路坐在文言的馬背上,尚凝以還是止不住的冷,那種冷絕,來自心底最深處的絕望與簌寂,狂風大作抑或天昏地暗,都止不住,她心裏那份灼熱滾燙的疼痛。
現在,尚凝以獨自在榻室間,靠著窗沿向外望去,入目的紅,似血似緞,直紮的她眼眸淒切,人人都在熱鬧,獨她,絕望的難受。
她甚至都不敢想,一路走來,曲折也好,孤寂也罷,甚至顛沛流離她亦認了,隻為了能靠近他一點,一點。如是,上演一幕幕,她不悔,亦不怕,獨因知無論如何他都會陪著她。
可是,如今。
人事易分。
尚凝以隻覺自己卑微的可憐,哪還有什麼值得自己相信的東西,最愛之人穿了三次新服,赤魅紮眼,卻次次戳的自己心疼。
一次次的相信,換來的,不過再是一次次的戚殤。
尚凝以微抬起頭,看著些許昏暗的天空,那些密密的雲層裏,究是還藏了什麼。
今日他大婚,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可為他哭?
尚凝以總覺得,如若他願意,他足有理由去反抗他的父皇,他亦足有理由去迎她為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於她卻是這種結局。
他的溫潤,他的憐惜,他的沉默,他的諾言,恍似風一般,自耳邊吹過,而後,再無聲響。
“丫頭。”
文言在後麵站了好久,終是不忍,起手推門而入。
“你說,我們可以長久地相信誰?”
尚凝以淡淡說道,仿若給文言,仿若給自己。
“丫頭。我……”文言輕抿了嘴角,眼神無處的心疼,“我,可以信!”
決然地話語,尚凝以心底軟軟抽搐,她想要的,是這句話嗎?
“凝兒。”文言愀然走近,眸間似一泓清澈的湖水,“蒼天為媒,我以江山為聘,嫁給我好嗎?”
風大起,吹的窗葉呼呼作響。
江山。
“聽說,吟丞泠是個大家閨秀,溫婉嫻靜,滿腹詩書氣韻。”
尚凝以點唇輕絳,“這才夠資格做他的王妃吧。”
“是。”文言喉間作梗,“如你這般的女子,王妃配不上。”
“錦彥。”尚凝以狠狠看著窗前一株開的極盛的海棠輕道,“我就是那株花,以最美的姿態示人,卻不知,把最苦最痛的那段日子掩埋在心底。就這樣倔強的保護著,我以為,這便是自己驕傲的資本,可到頭來才發現,那卻是自己最掩飾不掉的罅隙。”
“凝兒。”
文言癡癡望著尚凝以,瞬間覺得她好嬌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這樣夭折,就這樣萎蔫。
“其實,你該喊我涵兒不是嗎?”
尚凝以嘴角輕輕揚了弧度,眼眸處卻氤氳起來,“我一直都是她,你們心中的她。”
還有什麼,比把自己看成那個女人一樣可恥,即使得到了愛,那也是她的不是嗎?自己又算什麼。光鮮是她,晦澀如我。
“你就這般厭我?”
文言眼角突兀的濕潤,仿若瞬間被她擊垮,即使離他千般遠,她的心也一刻沒在自己身上。
“墨卿,該和交杯酒了。”
尚凝以以肘撐起臉頰,望著正室明滅的燭火淡淡道,“他的交杯酒,可苦了呢。”
猶記得那日與他對喝交杯酒的模樣,緋紅的臉頰直直望著他清潤的眼眸,仿若自此記了一世,穿越千年,隻為見他。
好累了。
尚凝以輕闔起眼來,昏昏而睡,或許隻有這般,自己才不累吧。
耳邊的鑼聲響,入目的錦紅退,尚凝以似一張畫皮,無骨的撕扯在窗角,決堤的眼淚。
再醒時。
榻室間,她終於清醒了一次,這是王府。
三進三出,她終還是回到這了。
那方鑲金鍍銀的瓊碩王府匾,是不是依舊橫掛在那,灼灼的威嚴與清肅。
和衣起身,尋了那條最熟識的路,尚凝以走的漠然。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悲傷,不會是恣意哭鬧,不會是把酒澆愁,不會是獨孤淒訴,不會是欲說無言,就如現在的她,心冷了,便再不會那般,剩下的,隻有淡漠。再淡漠。
微然回眸,恍然看見,王妃的那間正室,燭火搖曳。
才多久,那間正室,又恢複了人煙。
踉蹌至書房,她知,他定在裏麵。
卻不知,他為何還在裏麵。
推門。
如此輕快的動作於她,猶如千斤。
再次打量,書脊間悄落了塵埃,連著空氣都染了細淖的雜陳。
看著伏於書案前的墨卿,尚凝以抿了抿唇絳,她於他,還有什麼要說。
終是淺淺開口,問出的卻是一個不痛不癢。
“漫卷書香氣,你可尋得自己的天下。”
尚凝以心內簌寂,他的天下裏,有什麼。
會有她嗎?
踱步抽身上前,尚凝以淺淺蹙眉,看著依舊清潤溫軟的他,心裏別樣的難過。
難過於彼此走了那麼久,他還是沒變,自己卻是恍然換了天下。
敢不敢愛。在於心,還會不會痛。
或者。
心不動,則不痛。
“墨卿。”尚凝以哽咽,終還是喚出他的名字,“我要嫁給錦彥了。”
選擇一個愛自己的,比選擇所愛,不是更好嗎?
“嗯。”
他終是悶著嗓子答了一句,清輝的眼眸間,無絲毫閃動。
“不恭喜我嗎?”
尚凝以淺笑,“願將長生換一瞬,與君兩相共。”
那片注解,到底氤氳了誰的眼淚。
“你會過的很好。”
韓墨卿淺淺出口,從容篤定,是否意味著,他的甘心放手。
“是。”微微一愣,尚凝以終是正身出言輕笑,“何嚐不好。”
無愛,何嚐不好?!
“墨卿啊。”尚凝以輕輕莞爾而笑,沒了憤怒,沒了哀傷,沒了嫉妒,沒了悲喜,隻眸間灼灼的淡漠,“一路走來,或許你一直要保護我,隻是不知,帶給我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難過孤絕,很多個夜裏,我常常想,如果沒了你的保護,也許我會活的比現在好,至少不會難過,本已經放下過去,可是遇見你,便是我愛的初始,愛的結局。我無法一路淡漠的走來,所以傷的一次比一次痛齪,看著你深邃的眼眸,我會覺得,你的一切隱忍,都是為我,可是現在,我終是錯了,你的天下裏,還有萬民社稷,還有人世江山。所以我,成全你。”
輕點唇,尚凝以心底空洞的麻木,本以為還會泣哭,原是淚,早已幹涸。
“三王爺。”尚凝以抬首,重重看向他,“他日若見,必是你為人夫,我為人妻,彼此擦鍾而過,淡然最好。”
狠狠攥了指尖,重重闔起眼簾。
愀然轉身,尚凝以孤絕,不會再有回眸,不會再來此地,他與她,再無交集。
都道是天涯陌路,原以為一個此端一個彼端才屬,現在才恍然發覺,什麼是天涯,轉身即是天涯。
落寞重重,歲月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