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府深深深幾許  第五十九章 階前立,總無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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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墨卿輕將筆杆放下,垂目對向尚凝以滿臉梨花帶雨的孤絕,抬手間輕輕把她臉上的淚跡擦幹,淡淡道:“還有什麼?”
    尚凝以哽咽,緊閉上眼眸依舊止不住淚水再次蔓延,攫痛如她,沒人能懂她心底瞬間決裂開的口子讓她怎樣的難受。似火焚身,卻又是千年寒冰的孤寂。
    她還想說,還有,我愛你。百般愛,百般承受,百般惦念,換來的卻是你的可憐人意,薄於雲天。
    忍淚張了張口,卻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後日,我與文言一起去邊塞領軍作戰,你也跟著可好?”韓墨卿依舊淡淡說道,眸間似一潭千尺湖水。
    “如果,你那麼想成全我與他,我跟著你們。”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彼此心意都早已熟長於心,那麼現在,何必又要遮遮掩掩。
    “明日,由你去送程若蘭到感業寺出家為尼吧。”
    尚凝以不禁恨恨吸了口涼氣,他的話,一句倒是比一句絕狠。
    “為什麼要這樣?她是你的王妃啊!”
    尚凝以不可思議的看著韓墨卿,心裏突地起了怒火,直直向他吼道。
    “程相因結黨營私受顧明仁賄賂舉薦其帶兵打仗,卻讓邊關百姓受盡課稅壓迫導致其西禹國舉反成功,死八千士兵。聖旨誅程晚堂,看在其女為王妃位故才發配感業寺削發為尼。”
    恍若一切都沒了聲音,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時間的沙漏在一滴,一滴向前走著,那樣空洞,那樣聊賴。尚凝以突然又悲寂起來,她仿似能看到程若蘭滿目絕望的眼神,無法再育,親爹被殺,自己為尼,還有什麼,能如此瞬間壓迫而來,一個自小嬌生慣養的小女兒,究竟有什麼錯。
    拿了韓墨卿親筆信箋交予那兩個大漢,尚凝以頹敗站在到王府門口,看了看滿目落挫寂寞的林希,嘴角終是努力勾出一絲笑來。
    “不知你老家還有什麼人,這次,你真的可以回家了。若是……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種上些田地,你的日子卻是比我的都好呢。”
    尚凝以順手從布衣裏取出一袋銀子交予林希道:“拿去吧,我也隻有這麼多。當作回去的盤纏吧。”
    “我不要。”
    林希倒是淡定的很,直直看向尚凝以:“你,照顧好自己。其實王爺,對你好。”
    “你還真是忠心,都把你趕出去了還幫著他說話。”尚凝以蒼白的笑了笑,複又將銀兩放在林希手中,“拿著吧,會有用處的。”
    林希看了看手間的布袋,眼神透出一絲不忍,隻再看向尚凝以卻也淡笑起來:“我記得你的銀子,欠你一條命,也會記得的。”
    尚凝以聽罷卻忽然黯然下來,看了林希不禁垂目道:“哪來的欠與不欠,若真要論的上,我也是感激你的。猶記得第一次在那間小小側室內程若蘭找茬我被月萌狠狠扇了耳光,體弱神散之時還是你救得我,自那時我就該欠你了,再有,在王府待了如此多的時日,我都不知要如何感激你,現在為你做點事情當也宿了我的愧疚吧。”
    原是一切,早已隨風而逝,娓娓道來,竟恍若隔世。
    “路上小心些。”尚凝以囑予,看著林希心裏卻狠狠抽搐,直作的心口疼。
    “嗯,保重。”林希滿目淡然,背起包袱對尚凝以告別。
    “嗯。”尚凝以狠狠點頭,分離的時候竟是才發現,原來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生命刻下那麼深的痕跡。
    久久看著林希背著包袱走遠,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垂落。那些人,那些事,隨風飄散,再也找不到蹤影。
    回身走向王府正室,尚凝以覺得連自己都要撐不住搖晃起來。
    淩亂了滿地錦衣,尚凝以一眼看向頹於床前的程若蘭,心底滿滿的酸澀。
    一件件自地上撿起,兀自收拾好放在包袱裏。如此半日,尚凝以盯了程若蘭,終是淺淺開口。
    “冬衣都在藍花晫翠包袱內,夏衣在紫雲龍紋包袱裏,還有一些補品,你去了那好好調養,會好起來的。”
    程若蘭似乎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頹唐坐在那,眼神呆滯,隻手間下意識的捂著肚子碎碎低語:“不要碰我的孩子,不要碰我的孩子……”
    尚凝以心酸,隻捂著嘴角離開正室,看著滿目蕭條的王府大口大口喘氣起來。
    世間的事,究是要經曆多少,才算得上功德圓滿,立地成佛?!
    顫微著身子回到祠堂,尚凝以抖了抖指尖又將沈娘的牌位拿起,摩挲著沈娘的字跡不禁潸然,沈娘,你是不是知道以後會有那麼多事啊,所以走的才這般急,連凝兒都顧不上了。可是,凝兒沒了沈娘更傷心啊,沈娘知不知道,凝兒的心早就碎了,碎了好一大片,直紮的心口痛來痛去,沈娘,告訴凝兒怎般做吧,告訴凝兒怎麼做才能解脫好不好……
    尚凝以看著那赤紅的娟色惶然大哭,把所有的怨恨無奈悲憤愛痛都化作眼淚,一滴一滴,一行一行遺落下來,浸入字跡裏仿若看到了沈娘的臉,慈目依然,隻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就這般看著尚凝以,看著這間祠堂,看著蕭寂零落的瓊碩王府。
    翌日一早,尚凝以拿了包袱送程若蘭走到王府大門,去感業寺的馬車已侯多時,隻尚凝以抓了程若蘭的手,卻也不舍起來。
    往日再怎麼勾心鬥角,今日這般情景,卻也讓彼此心清淡然了。
    看著那雙像極了顧蕁的眉眼,尚凝以心底深深灼痛,不知如何言對。
    “墨卿,沒來嗎?”
    程若蘭雖是沉著,隻看了尚凝以難為情的麵容眼神裏卻也恍惚起來,終是沒想到,連最後一麵他也不肯給予。
    “往日,對不住。”
    程若蘭看著素弱的尚凝以,眉清目秀間卻也有說不出的憂落。恍然歎出一口氣,程若蘭自她手間拿了包袱輕道:“或許,這就是宿命,得不到的怎般想方設法亦是得不到,而我的苦便緣於此,結於此,不如就此罷了。我佛慈悲,欣然納我,我也當虔心修佛,為以往造下的孽種下善緣吧。”
    看著如此淡然的程若蘭,尚凝以心許,或許,遭了大愛大痛的人,都會有那麼一絲執念,執念於過往,卻又順然放下,執念於未然,卻又風輕雲淡。心底的淡若,才是真的放下,可是,又有誰能真的做到如此呢。尚凝以心寂,本就是賢良女子,上天又何必給我們那麼多苦難,能做的,亦隻有放下不是嗎?生活,教會我們的,不過如此罷了。
    馬車絕塵而去,望著那寥落的背影,尚凝以狠狠攥了指尖,我佛慈悲,沉澱過往,不如讓彼此都隨心而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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