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府深深深幾許  第六十章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程若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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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墨卿,是一個初春的早晨,露珠猶在花稍,我懵懂著在院間散步,卻猛然看到一清雋的男子踏入相門,麵若冠玉,爾雅出塵,便是第一眼,我就沉陷在他那雙深邃卻又清澈的眼眸裏,自此開始沉淪我的一切。
    他看到我,雖未做停步便匆匆去見我爹,然而我的心思卻如小女兒那般起來,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我就是這樣,嬌羞得跑至門堂前,努力張望相府廳堂方向,期冀能再看他一眼,看到他那俊朗的身影與清雋的麵容。我從來沒見一個男子沉穩如此,負手踱步,衣曳間帶出的氣韻隨風擺起,更顯出他的出塵風逸。長身玉立,氣宇軒昂,似乎他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帶著溫軟與惦念進府,迎上初春明媚的陽光,給我帶來以後最溫暖的日子。
    聽爹說我已許配給他時,我卻是激動了好一陣子,我期待著那樣的日子,期待著自此與他天涯紅塵相伴,自此郎情妾意執手相牽。每當日光照了院子,我就到相府門口去看,忐忑著盼望能再看到他的身影哪怕隻一眼,我想,自那日他走後,我的心也走了,隨他而去。
    終是迎來大婚的日子。
    我抬起群曳邁進大紅花轎內,偷偷掀起蓋頭,隨著一落一起的轎子奔向自己夢寐以求的男子身邊,心裏似吃了蜜液,又似喝了瓊漿,那種盼望忐忑期冀瞬時變成手間的紅線,牽動著我與他,那樣銘心刻骨。
    忙絡了一日的繁複,我甚至聞得到他身上獨有的淺淡墨香氣,幽蘭馥鬱,那樣持繞在心頭久久散不開,化不淡。
    接帕的那一刻,心口似揣了隻小兔子,既羞澀又盼望,我知,彼此相見卻是代表以後的一生一世,那種宿命般的喜悅,讓我覺得,上一世,我是怎般的修佛潛心才換的這樣明媚豔麗的日子。
    可,我終究是錯了。
    看到他的眼眸,沒有驚喜,平淡到一泓波瀾不驚的湖水,漾出尋不著的波粼,我便知,他是不喜我的。
    這一點,讓隨後而來的小翠把我推至無底深淵,證實自己猜測的果真沒錯。
    多麼的可笑啊,我日思夜盼的男人在我麵前與一個王府丫鬟對喝交杯酒,情深深意切切,那一刻,恍若千百把刀插在我胸口,讓我痛的喘不過氣來,自小沒受過委屈的我,見了那個丫頭,莫名的怨恨悲憤讓我覺得,不給她顏色看她真的不把我放在眼裏。
    王妃的好處,便是可以隨時對人頤指氣使。
    找茬,下藥,侮辱,扇她耳光,一次又一次我的伎倆得逞,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墨卿對她的憐愛。我不知,一個小小丫鬟為何會有那麼大的魅色來勾動他冷如堅冰的心。
    直到我以為她因了毒藥死在王府之外時才恍然發覺,原來,墨卿的心不是冷的,而是那般燙,就如我對他一樣,他的那顆暖暖的心,早已跟著尚凝以飛到天外,再不在他的身上。
    沉穩如他,卻因了那丫頭,變的焦躁惶急。她走後,我時常看到墨卿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裏,愣愣地看著以前尚凝以站過的每一個角落,碰過的每一杯瓷碟,,我甚至覺得他一日又一日的坐在那是在回想他們以前的日子,音容笑貌抑或歡聲笑語,帶給墨卿的,卻是一日比一日的消瘦,一日比一日的沉默不語。
    我不知他終究在想什麼,可是他的痛看在我眼裏,卻是讓我更痛。
    看到他喝酒的模樣,我又深深恨起尚凝以來,若不是她的出現,墨卿早已與我作並蒂之蓮,又何來現在的頹敗。
    看著迷離的墨卿,嘴間碎碎念的名字依舊是她,我知墨卿是真的愛她了,那種愛被他隱藏的那麼深,卻在自己最不清醒的時刻顯露無遺,我突然覺得她好幸福,至少她真正得到了墨卿的愛,那般深邃,那般情切。
    或許,我的悲哀便也從那晚開始。本以為與他有了孩子可以另他回心轉意,沒想到,他卻想方設法打掉我的孩子,那一刻我才恍然發覺,原來墨卿愛她到不容許別人與自己有任何瓜葛的地步。
    怎樣的隱忍,怎樣的愛戀,才可以做到,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隻為博得她的歡心。
    我對她的嫉妒讓我怒火中燒,可是在未知她生死之下,月萌卻是給我當頭一棒。
    初聽得納妾的消息,站在我身後的小小月萌突地,張口大笑起來,完全無視我的感受,我才知道,月萌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可是,那個墨卿,卻離我越來越遠了,我無法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麼,隻能祈求佛祖保佑,保佑我的孩子,保佑我們平安。
    納妾的第二日,我忽然看到她的身影,卻是讓我深深震顫起來。
    可是,她說,她要看著我的孩子降世,我突然對她有種深深地折服,都是為了愛,一個百般阻撓,一個力挺降生,恍然知道,原來她的愛,並不比他的少。
    可是,她依然是搶走墨卿的勁敵,我真的無法做到與她從容相處。每當看到她,我就會想起墨卿那張寂寥垂落的臉,透著深深地思念與隱忍,隻稍一想,我對她的恨就如奔騰的河水洶湧而來。
    旁觀了一切紛雜,到後來墨卿去農舍尋她,我才從爹爹的書信裏知道,原來,她就是名赫一時宰相尹沅緔的女兒。
    可是,尹沅緔的叛國誅九族,突地讓我茅塞頓開。
    一切恍然大悟,原來,隱藏,背棄,思念,若即若離都是因為,墨卿太愛她,謹防她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哪怕小小的傷害都會給墨卿心裏帶來沉重的戚殤。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女人的妒火,太在意她的結果,反而讓她得到更深的傷害。
    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與月萌決定聯手,從她身邊把墨卿奪過來。
    而我卻忽略了,月萌還在打我孩子的主意。
    在農舍的劇烈震痛,讓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月萌給我喝的一碟滋補羹,就是那碟內愀然放的藥,差點害死我的孩子。
    一石二鳥。月萌果然不是善類。
    可是,當我看到墨卿眼裏的緊張神色,我還是有些許得意的,他還是在乎我的不是嗎?
    翌日尚凝以追來的時候,我在休息。隻是恍惚聽得到她在門外苦苦訴求的哀傷,我把決定權交給月萌,隻是沒想到她比我更狠。
    沈婆的死,我卻是有責任的。
    可是,看到韓墨卿抱著昏迷的尚凝以從王府門口進來的時候,那張焦灼萬分滿目遺瘡寥落不忍擔憂的神色,我又一次覺得,他的憐愛,比對我們,要強上數百數千倍之多。
    於是,妒火又一次點燃。我恨不得尚凝以與韓墨卿之間的隔閡誤會越多越好。
    我知沈婆死後尚凝以最需要的就是韓墨卿,而我,偏不給他們機會。
    因我與月萌的緣故沈婆才會死,尚凝以不會放過我們,我比任誰都清楚。可是,細密打算下,我威脅墨卿說,如若她來找了我們,我向他保證,沒有一人會活著走出房門。或許墨卿真的害怕了,害怕他的尚凝以一次又一次受傷,一次又一次遭受背棄,所以當她真的要來找我們時,墨卿果然狠狠攔下了她。
    看著那一幕,我躲在暗處嘴角上揚,墨卿啊墨卿,你們之間,永不會再那麼郎情妾意了。
    之後遣了丫鬟去給韓墨卿傳信說我肚痛,其實在暗示他一定要來我這,不然,他的尚凝以一樣不會活著。
    大宅院的好處就是人多事雜,他不會時刻保護著尚凝以的安全,如若死在我們手中,他後悔都來不及。
    這一點,他清醒的認識到了,所以,他沒說一句話就來了我這,其實,他不敢說,怕說了尚凝以心裏更痛。他的凝兒,永遠是他心頭寶,他不忍心讓她受一點點的傷害。
    計謀得逞,我兀自在他麵前露出狡黠的笑來,卻不知,他的一個耳光狠狠落在我的臉上。他竟然不顧我已是有甲之人,下手竟是那般狠絕。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抹了嘴角滲出的血跡,突然覺得,在他麵前,我什麼都不是,他從來都沒愛過我,在他心裏,隻有一個叫尚凝以的女子值得他守護,值得他愛憐。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
    現在,我坐在去往感業寺的馬車上,看著窗外浮略而過的風景,想著尚凝以因我而悲戚的眼眸,突然覺得自己好傻,亦好癡,本不該自己所得,何必要再苦苦求索,換來的,不過是對別人的傷害。
    我佛慈悲,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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