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府深深深幾許  第五十一章 半麵妝,人半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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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然回至宅院,尚凝以卻突地恍惚起來。
    門廊前,窗欞上,還有各處的坎坎落落,都隨地飄了一層彩色的幹包花瓣,在那白色的積雪之上顯得格外耀眼,漫天飛舞的花兒,似萎縮著乞求擁抱的孩童,那麼惹人憐愛。尚凝以輕將一片貼近唇際,看著那麼刺眼的紅,竟也淡淡笑起來。
    “回來了?墨卿他們呢?”
    沈娘走至院前,細瞅了門外無人,複又看向尚凝以問道。
    “哦,我不想釣就回來了,他們還在那呢。”
    尚凝以揶揄道,看了一院子的情景不禁問向沈娘:“這是幹什麼?”
    “哦,還是等他們來了再說吧。”沈娘慈笑著看向尚凝以,“你記不記得今是什麼日子?”
    “日子?”尚凝以淺淺蹙眉,“不知。”
    “好好。”沈娘輕拍了尚凝以肩,語氣裏莫名的哀婉,“傻孩子,去房裏取暖去吧,我再等等他們。”
    “嗯。”尚凝以見沈娘也是有意遮掩,沒再說什麼,兀自去房裏歇著。
    房內的設置,竟比院落間還要紛美,任處的花瓣飄灑,連珠簾上也打了小小的花結,美的直讓尚凝以欣悅歡喜。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尚凝以聽的院子裏有了動靜,以為他們回來,趕緊奔出門去,隻,剛邁了門檻便再不敢抬腳。
    尚凝以不知如何是好,隻覺得心跳在那加緊噗通噗通跟跳著。
    還是他先說了話,似乎,每次都應該讓他先說,她才可以安心地接話。
    “丫頭,怎麼,不認識了?”
    文言穿了雪白的皮毛雪裘,頸領間淡紫花邊,一身貴氣,今日竟是顯得比往日更清朗了。
    “你……”
    尚凝以卡了喉,不知該怎樣問。
    “本去王府尋你的,可打聽後才知你住在這,便來看看你。”
    文言答得雲淡風輕,隻尚凝以心裏明了能找到韓墨卿專程安排的地方談何容易。
    “怎麼,不請我們進屋坐坐?”文言笑道,明亮的眸間一閃一閃。
    尚凝以才恍然回神,看了看跟在文言身後的小福和書玥不禁莞爾,笑著招呼:“快進屋吧,外麵冷呢。”
    向火盆裏加了柴,尚凝以看向坐在對麵的文言:“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無事,便不能找你麼?”文言玩笑道,而後卻也有些許局促起來,“那次自王府分別至今三月有餘,小福和書玥都想你了。”
    “嗯。”尚凝以垂目,指尖攥了衣角,其實,他的心思,她有何不知?
    沈娘忽地邁進門來,招喊著尚凝以:“回來啦,回來啦。”
    隻還未走進正屋便緩了腳步,看了文言幾人向尚凝以問道:“他們是?”
    “哦,朋友,來看看我。”尚凝以起身接了沈娘手間的魚籃,沒想到他們還真釣上來幾條。
    “哦哦。”沈娘複又慈笑著,進了房門招呼,“你們坐,坐,我去給你們做飯。”
    站身的文言亦笑著看向沈娘,眉目裏分明的清爽:“讓我的丫鬟跟著你吧,也好有個幫手。”
    話音未落隻見韓墨卿與林希進門,文言醒眸看向韓墨卿,彼此對望,氣氛竟一下子尷尬起來。
    “怎麼,不歡迎?”
    文言淡笑,走近韓墨卿,附耳與他幾句,便也見彼此相互勾了嘴角,眉心間均掠過一絲清淡。
    “去做飯吧。”
    韓墨卿吩咐,兀自去房內更衣。
    “剛說的什麼?”尚凝以轉身看向文言。
    隻文言依舊淺笑,眉目裏浮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淒傷。
    韓墨卿走後,尚凝以與文言相顧無言,總覺有份忐忑與尷尬,讓彼此不知如何開口。
    情愫,便以這般姿態淺妙著蔓延在這飄滿花香的房內,愈來愈恣肆,愈來愈情切。
    沈娘將飯菜一一端於桌間,彼此便各自就坐,儼然是一家人的架勢。
    “大家先別吃,我有話要說。”沈娘眉目裏顯出特有的安詳,看著尚凝以道,“今日是凝兒十八歲的生日,我和墨卿便想著要給她慶一慶,祛祛今年的邪氣,來年也好有好日子過,但求安心吧。”
    “沈娘……”尚凝以淡淡蹙眉,莫非今日是那女人的生日?
    “凝兒失憶過,不知道今的日子了,但沈娘記得,記得讓凝兒以後都要開開心心,平安快樂。”
    或許是沈娘太激動地緣故,說完眼角卻也濕潤起來。
    “沈娘。”尚凝以暖暖看著她,“凝兒知道,凝兒和沈娘都會平安幸福的。”
    “嗯,好好。”沈娘抹了淚,扯了尚凝以手心笑,“沈娘太高興了,凝兒終是長大了,長大了。”
    兀自落淚,屋內的人竟也無話起來,不知該怎般是好。
    “來,讓我們慶祝凝兒生日。”
    文言舉了手間的茶盞,笑著看向眾人,“不知道今天竟是凝兒的生日,來的匆忙亦沒帶些禮物,就讓我們以茶代酒,祝福凝兒以後平安幸福。”
    眾人聽的話均端了茶盞,笑著看向尚凝以:“要高高興興的,以後平平安安,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尚凝以看向眾人,眼角間卻也閃出淚光,以往的生日都是父母給自己過,而現在,看著那麼多的人,收到那麼多的祝福,自己該是欣慰不是嗎。
    緩緩端了茶盞,尚凝以溫昀笑起來,將那茶水一仰而盡,拭了嘴角哽咽道:“謝謝你們,謝謝。今日是我今年最快樂的一天。”
    晚。
    韓墨卿,文言,尚凝以獨在臥室內笑著暢談,隻是,今日韓墨卿卻比以往更深沉了些,看著尚凝以與文言談笑,隻兀自淺皺眉心,便再不言語。
    “丫頭,知你琴棋書畫俱精,今日高興不妨彈首曲子如何?”文言溫潤,看著尚凝以笑道。
    “這……”尚凝以猶豫些許,隻心裏依然感動於白天的情景,便不好推辭,兀自走向牆角處取出古箏,靠在座椅上看著他們。
    調弦清音,尚凝以緩緩彈奏,如泣如訴,跟著曲調也淺唱起來。
    夜風輕輕吹散燭煙
    飛花亂愁腸
    共執手的人情已成傷
    舊時桃花映紅的臉
    今日淚偷藏
    獨坐窗台對鏡容顏滄桑
    人扶醉月依牆
    事難忘誰敢癡狂
    把閑言語花房夜久
    一個人獨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為謊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個是真相
    發帶雪秋夜已涼
    到底是為誰梳個半麵妝
    ……
    這是她最愛的一首,總覺裏麵太多情愫可言。隻每想到那個人扶醉,夜倚牆的女子,那個畫著淡妝獨自等待良人歸來的女子,那個獨坐窗台對鏡的女子,她便如了那女子的心境,有了薄薄地憂傷。
    秋夜已涼,良人未歸。女子低訴,發梢竟也沾染了寒意,冷徹心扉。
    箏間發出低婉哀怨之聲,尚凝以蟬薄的唇際泌泌淺酌,心思竟也縝密起來。
    一曲終了,尚凝以看向韓墨卿,無盡心思,他可知多少?
    隻韓墨卿避了她的灼灼目光,轉眸看向別處。
    “好。”文言喜,起身對尚凝以訴道,“丫頭彈得精,唱的妙。隻是不知此為何曲,竟能有這般清韻?”
    “此曲名為《半麵妝》。”
    尚凝以低首,起身,看向文言淺笑,隻眸間掠過韓墨卿身影,化出淡淡花殤。
    “半麵妝?”文言蹙眉,“何解?”
    “作‘真真假假’吧。”尚凝以嘴角勾出一絲笑來,便也回眸看向他,“世人皆不以真麵目示之彼此,總要有所遮顧掩飾,費盡心機糾纏於宿命給我們帶來的溝壑頸檻,這便是世人所有的麵目不是嗎?”
    半麵妝,人亦半麵。
    又有誰,可以長久地相信,長久地依托呢?
    真真假假,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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