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府深深深幾許 第五十章 獨釣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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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尚凝以就雀躍起來,緊扯了件雪裘織坊衫,盈盈著身子便去了韓墨卿房內。推門抬首卻是見他俯於案前,以肘支額,淺淺眯了眼。
“墨卿。”尚凝以輕喊,探向他。
“嗯?”
韓墨卿一個抬目,恍然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不覺緊鎖劍眉,看向尚凝以道:“起來了?”
“嗯。你昨又沒睡嗎?”尚凝以屏息,靜靜地看著他。
“嗯。似歇了陣子。”
“累不累啊?”尚凝以心疼地走上前,兀自給韓墨卿捏起肩來。
“還好。”
“那,今日我們還去釣魚嗎?”
“去。”
韓墨卿答得淡然,似乎垂釣早是他日程上的一事。
尚凝以淺笑,原來,她的話他都入了心。
吃罷早膳,與林希三人漫步走在鄉間徑路上,尚凝以狠狠吸了口氣,而後卻笑起來。聲音純澈猶如碧空中湛藍的雲朵。
“墨卿,你說我們一輩子都住在這好麼?”
尚凝以回身,看著負手踱步的韓墨卿笑道。
隻是韓墨卿謹蹙了眉眼,半日方從喉間哢出一字,嘴角仍潛出苦色。
“好。”
尚凝以愣愣地盯了韓墨卿看亦是半晌,卻終還是垂目淺笑起來,爽朗的答了句“嗯。”
各自懷了心事,這路恍似比以前都長了。
約摸半個時辰,終是看到一望無際的冰河,那是怎樣的一種落寞與單調,周遭群山環抱,皚皚白雪上至天際,下有無望的一河一冰,傲然獨絕,分外淒慌靜寂。尚凝以看著心思不覺也沉重起來,胸口間壓抑的厲害。
“那有一舟,看樣子那的河水還沒凍結,不妨在上麵釣吧。”林希放下垂釣的竹竿,指著遠處的孤舟道。
“嗯。”
尚凝以應了聲,便獨自走了過去,隻剛要轉身卻被韓墨卿一手拉住,輕道:“小心些,路滑。”
“知道了。”尚凝以盈了眉目,隻心裏還在糾結於剛才之事,便又裝作無辜撒起嬌來,“你攙著我走。”
林希看著故作矯情的尚凝以,偷偷掩了嘴角,隻笑的唇際都要扯到發根處了。
尚凝以看在眼裏,一個白眼直翻得林希夾著尾巴落荒而逃,而自己卻又回眸看向韓墨卿繼續嬌嗔:“扶我嘛。”
一個嘛字尾音脫得竟是比流星的長尾還要長?!
“咳……”韓墨卿垂目,看了看早已走遠的林希迷離了眼神道,“快走吧。”
說罷即匆匆甩了步子,負手於她前走去。
隻留在原地的尚凝以氣的幹瞪眼,猛然一個河東獅吼卻是把那兩人都愣在原處欲動不得。
“都給我站著別動!!!!!!”
群山回響,震耳欲聾。
似乎,連尚凝以自己都沒想到,那個聲音竟是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在群山間響那麼多次,穿耳那麼多聲!
“咳……”事已至此,尚凝以不得不繼續。
踱步走至韓墨卿前,尚凝以一臉輕傲,努了嘴角看向他:“扶著我。”
好像,這應該是防止剛剛驚心動魄的的唯一辦法。
於是,韓墨卿著臂於空,架起另一在半空甩著的胳膊,輕道:“走吧。”
尚凝以奸笑,眉眼裏盡透著一個小小女子的猥瑣。
上得船來,尚凝以替韓墨卿戴好蓑立,天似乎又要飄雪了。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尚凝以盈盈眉眼,笑著看了韓墨卿:“現在就要改成孤舟蓑笠翁,雙釣寒江雪了吧。”
韓墨卿盯了她看,原是細瓷的眉眼裏盡是歡喜幸福。
整頓妥當,彼此倚肩垂釣,倒也盎然。
半個時辰。
“怎麼還沒魚上鉤?”
尚凝以撅嘴,身子又往韓墨卿處靠了一寸。
“再停一停。”
“哦。”尚凝以不樂意的垂了腦袋,悶悶答道。
複又過了半個時辰。
“墨卿,還沒有。”尚凝以似要踱出淚來,瞅了瞅他那邊亦無所獲不禁恨恨蹙眉。
“林希!這河裏到底有魚沒有?!”
隻林希無辜的很,抬首一雙呆滯的眉目,或許,他也不知道吧。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尚凝以鄙夷了神情,看著一臉無辜的林希憤憤道。
“再等等。”
韓墨卿清了嗓音,安慰尚凝以。
哀婉歎氣,尚凝以扭了腰身,看向韓墨卿,似乎,她的興趣,已不再垂釣上了。
“哎。”尚凝以喊他,“昨日吃飯時為何一提到孩子你就無話呢?”
這個問題,糾結了她好多次,隻是想問清楚,自己的骨肉,他存了什麼心思。
韓墨卿沒說話,兀自低首看向釣竿盡處。
“墨卿。”
……
“墨卿!”
尚凝以徹底轉過身來,恨恨盯了韓墨卿道:“你到底想怎樣!程若蘭畢竟懷的你的骨血,即使她再有千萬般不是,孩子總是無辜的吧!”
……
久久無話。
尚凝以似乎徹底失去了糾纏的力氣,看著仍低目無語的他,心竟也跟著疼起來。
“我有恨過你千次,隻這孩子,當我知道真相時便也淡然起來。我知你並非想和程若蘭圓房,隻,既已成實,你為何又不敢擔當呢。我都可以放下接受這個孩子,為何你還要千方百計欲除了他呢?必是一脈骨血,你,真的忍心看他還未落世就要讓他被自己親生父親害死自此下個苦深輪回嗎?墨卿,放下心裏的執念吧,讓孩子,降世吧。”
尚凝以娓娓道出,隻自己心底的痛,又有誰知。比起韓墨卿,比起月萌,她比任何人都要恨這個孩子,這個韓墨卿與別的女人之間的骨血。可是,每當深夜她想起那些慘死的家族,那些無奈無辜的眼神,那些憤恨的慘叫,她就心驚膽戰起來。那個孩子,不也是如此嗎?隻是他比那些冤魂還要冤上千百倍,若真是死了,他定是想不到害死自己的就是他的親生父親,苦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
狠狠攥了指尖,冰涼的手指,連自己都覺不到溫度。
她肯定被鬼魔附身了,不然怎會幹出天底下最蠢的事?!尚凝以想。
“墨卿!”尚凝以回神,繼續哀求,“留下他吧。”
冰裏麵,恍惚有破碎的聲音。
“孩子,要不得。”
韓墨卿終是答了,隻是這回答,又有幾人滿意呢。
“韓墨卿!”尚凝以咬牙怒向,眼裏都要冒出火來,“你這個冷血!”
……
隨她吧。隻是這孩子,本就是個錯誤,為何還要讓它一錯再錯。
冷冷看了他很久很久,尚凝以終於累了,那個對與自己冷麵的男人,真真是自己歡喜惦念的韓墨卿嗎?真真還是那個初見時自己覺得爾雅清雋的韓墨卿嗎?!
忿然起身,尚凝以迎風邁出步子,艱難的裹緊隨身的雪裘,淚,卻是無聲飄下。
自己這是怎麼了。尚凝以苦笑,為了一個孩子嗎?還是,那個墨卿,再也找不到了?
孤落的背影漸瑟消失,林希看著仍坐那垂釣的韓墨卿不禁淺皺了眉:“為何,不告訴她實言?”
隻韓墨卿依舊緊抿了唇角,眉心淡淡凸起,任誰也看不到那絲苦澀寂寥。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