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燁走後，方灼就爬上了床，拉被子蒙住頭，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他難受，卻也哭不出聲音。
    他拚命跟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沈天胤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他還沒有親口詢問他！
    可是方燁不會撒謊，至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他想起第一次在A城GAY吧裏遇見沈天胤時兩人的對話，那時沈天胤說他讓一個男人流淚了，那個男人寧願躲在角落哭也不願倚靠他的肩膀。那時候沈天胤說的是杜陵嗎？
    現在看來，應該就是了。
    心慌了，意亂了。自從兩人確定交往以來，方灼都在刻意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沈天胤的過去。如果說他的過往隻是一張白紙或者一麵鏡子，那沈天胤一定是個萬花筒，經曆的人和事遠比他豐富。
    方灼一直在想，他不會是他的第一個，但是他會努力做他的最後一個。
    所以他刻意地不去聽不去想，他以為隻要現在和將來兩個人就可以幸福地生活。過去已然過去，糾結到底毫無意義。
    他以為不要回頭看就行了，卻沒料到過去會以故事的方式在現在或者將來出現，持續出現，永遠都不可能刪除。
    方灼在想，我之所以難受，究竟是因為沈天胤多姿多彩的過去，還是因為根本就不了解沈天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追杜陵，為了追杜陵不擇手段陷害陸明成，最後似乎也沒有放手。
    他就是這樣對待他所愛的人的嗎？
    閉上眼，沈天胤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方灼，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麼壞事，你要體諒我。”
    話音猶在，聽起來卻讓人如墮冰窟。當初，他是不是也這樣對杜陵說的。
    方灼又爬起來坐著，按下號碼想打電話問個清楚，可在車裏沈天胤接電話時的樣子又映入腦海。今天一定是出什麼事了，算了，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讓他分心，方灼翻轉著手機，等他打電話過來。
    方灼想，我到底在等什麼，等他告訴我真相？還是等他對我說聲對不起？
    沈天胤從沈家大宅出來就去了安城，韓晟輝性命垂危，紀唯也受了傷，凶手如果一定要趕盡殺絕那他們就危險了。所以沈天胤一邊調換人手過去安城，一邊自己動身往安城趕。
    隻是沈天胤感到奇怪，左邊不是回來了嗎？他和紀唯沒有和好？
    匆忙趕路的沈天胤直到淩晨三點多才想到沒和方灼打招呼，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條信息，“我現在在安城。”
    立即一條信息回了過來，“你去那兒幹嗎？見輝哥嗎？”
    沈天胤看看重症監護室裏用著呼吸機的韓晟輝，“韓晟輝受傷了，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幾個字把方灼嚇蒙了，心髒幾乎都停止了跳動。怎麼會呢？捂著手機瞅了眼對麵的趙煥然，睡得跟豬一樣，還打著小呼嚕。方灼的眼淚落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那煥然怎麼辦？”
    “等過了今晚再說吧，他要是真不行了，就帶趙煥然來見最後一麵。”
    沈天胤的回信十分冷血，方灼生氣不理他，卻又難過得不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結果是把趙煥然弄醒了，“方灼你睡不著啊？”
    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方灼死死地咬著被角不敢哭出聲音。
    趙煥然覺得奇怪，下了床爬到方灼床邊，搖了搖他，“方灼？”
    方灼搖頭，趙煥然使勁扯掉他咬著的被子，方灼再也忍不住，喉嚨裏哽出一聲嗚咽。
    “怎麼了啊？方灼！出什麼事了？說話呀，哭什麼啊！”趙煥然急了，伸腳踹水木，“木頭，快起來！方灼在哭！”
    水木驚醒了，緩了一兩分鍾，捂著胸口爬過來和趙煥然一左一右攬住了方灼，“怎麼了？說話啊！是不是今天你哥罵你了？還是秦老師收拾你了？急死人了！到底怎麼了？別哭了，乖！怎麼了？”
    方灼低頭隻顧哭，沒注意到趙煥然拿起了他的手機，看完了通話記錄，趙煥然想了想又翻了下短信。
    “啪嗒”一聲，方灼的手機摔了，趙煥然哆哆嗦嗦地揪住了方灼的睡衣，兩隻眼睛瞪得有些駭人，“你，這些，韓晟輝，是真的？”
    方灼嚇壞了，隻能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煥然，別怕！會好的，一定會沒事的！別怕啊！”
    趙煥然呆了。
    不過他沒有哭，他發現他哭不出來。好人是有好報的，這句話他信，所以韓晟輝這個活雷鋒一定沒事，一定會好好活著。
    哭？哭頂個屁用啊！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就是眼淚！
    哭？浪費時間！用這時間能做多少事啊？！趙煥然想，得為他祈禱，得為他去廟裏求平安符，要是遇上活佛法王什麼的，得求他念段經，聽說這樣管用。回來後得在他身邊陪他，給他讀報紙，對他說好話，說些他愛聽的，補考這類事不能讓他知道，不然肯定會生氣。生氣也行啊，氣乎乎地瞪他，恨鐵不成鋼似的。傻樣兒！自己沒讀過什麼書就指望到他頭上來了，還想著讓他考碩士博士！也不看看他是那塊料嗎？沒事，隻要他好了，讀書算什麼，碩士博士算什麼，院士他也能考啊！
    趙煥然想笑，臉頰卻一陣冰涼，摸了摸臉，“操！漏水了？！”
    方灼撲到趙煥然懷裏嗚嗚痛哭，“煥然你哭出來吧，你這樣我害怕啊……”
    “有屁好哭的啊！不是沒脫離危險嗎？又不是已經死了！”趙煥然抹了把臉，跳下床就開始收拾行李。
    方灼和水木跟著下了床，“煥然，你這是？”
    “我得去陪他。真死了，我也沒辦法，見一麵吧。要是能活著，我得照顧他。他需要我。怪不得這幾天我心裏都惶惶不安的，原來是應在這兒了……”
    趙煥然揀著東西說個不停，水木從他手裏奪過兩個小音箱，把他硬按到沙發裏，“煥然你先坐著，東西我和方灼來收拾！”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趙煥然起先還堅持，見水木方灼眼神怪怪的，低頭一看自己的行李箱，裏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扔進了吉他枕頭筆記本，箱外麵的拉鏈袋也開了，半隻拖鞋露了出來。
    趙煥然團手團腳地縮進沙發裏，捂著臉無聲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