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  第51章 錯愛之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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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陰如晦,西風怒號,沈家大宅抱樸園內一片蕭條,梅樹窩在牆角,黑色的枝幹像鐵一般沉重,幾枝青芽在寒風中一瑟瑟發抖。
     書房內,沈天昔遲疑著接過蔣先遞過來的方巾,一看上麵暗褐色的血跡,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大少!請大少責罰!”
     沈天昔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蔣先的臉上。
     蔣先被打的往後一個趔趄,又站得筆直,“屬下魯莽,請大少責罰!”
     沈天昔指著他厲聲咆哮,“你是怎麼惹他的!你又是怎麼惹他的!我叫你順著他別激怒他,你,你,你把我話當耳邊風嗎?!你個該死的東西!!”
     蔣先無奈地看了沈天昔一眼,忍著沒有分辨。這個時候分辨是自討苦吃,沈天昔不能拿沈天胤撒火,拿他泄憤是理所當然。
     沈天昔心痛得不行,捏著方巾急得來回轉,“不行!我得看看他的傷!蔣先,他傷得怎樣?”
     “回大少,略微有些出血罷了,不嚴重。”
     “不行!我一定得親眼看看才行!來人!”
     沈天昔叫人,蔣先卻攔住了他,“大少!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要去看他!”
     蔣先還是阻住了他的去路,彎腰行禮,但是語氣堅決,“大少,小少爺今天哭了。”
     沈天昔全身僵住了,麵色蒼白,“他,他哭了?”
     蔣先索性直說了,“大少,小少爺為二少爺和魏初的事氣得不輕。大少,你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想開,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以免再刺激到他……”
     沈天昔的臉色由白轉青,徹底陰了下來,半晌揮揮手叫蔣先出去。
     蔣先恭敬退下,出了園子後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才進月洞門,隻聽見書房裏一陣砰裏哐啷的響聲,泉兒溪兒如驚弓之鳥站在外麵大氣都不敢出,見蔣先回來了,求救似地眼巴巴地看著他。
     蔣先微皺了皺眉,沒有走近,隻是靠在梧桐樹下抽煙,等到屋裏安靜漸漸下來,估計沈天昔砸得差不多了,他這才碾熄了煙頭,敲了敲門,“大少!”
     半天沈天昔才發問,聲音冷冷的,“什麼事?”
     “就是老管家,大少準備怎麼處置?”
     “這個老東西!就是他多嘴多舌天胤才……蔣先,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一提起來沈天昔就火,隻是這回再氣也得忍住了。
     蔣先對著關得嚴嚴的房門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老管家年事已高,這些年他也帶了幾個人,新管家人選還請大少早日敲定。”
     “……留著?”
     “大少,物極必反,對小少爺,大少不能把事情做太絕了。”
     沈天胤長歎了一聲,“泉兒!進來收拾屋子!不該動的不要動!”
     蔣先攔下了泉兒,從他手上取過了軟棕掃把,“我來。”
     輕輕推開門,一室狼藉。之前桌上幾上多寶格上的擺設幾乎全部碎在地上,唯獨隻有靠左側花窗的那張書桌上依舊完好無損,東西紋絲未動。
     那是沈天胤的書桌。
     書房是沈天昔的禁地,倒不是因為藏了多少機密,實際上隻是多了張沈天胤的書桌。以前,沈天昔就在靠前窗的大書桌前處理事務,而小沈天胤就趴在他那張書桌上做作業。當然,他不會老老實實地做作業,總要在課本下麵藏本漫畫什麼的。每每被沈天昔逮到,他就撒嬌耍賴,完全是一個慣壞了的小孩。
     沈天昔想一輩子都這麼慣著他。
     方巾在手中握得發熱,一想到上麵有他的血,沈天昔心如刀割。他恍忽又進入了這輩子最恐怖的夢魘,穿著潔白襯衣的沈天胤倒在青色理石地板上,血流成河……
     沈天昔背著手站在後窗前一動不動。
     蔣先從他身後看過去,後窗大開,外麵是個不小的院子,當中一套方石桌椅,東南角種著大片瘦高瘦高的金鑲玉竹,堆著幾堆苔跡斑斑的崢嶸的太湖石,四尺來寬的清水從院東牆下引進來,穿過竹石從西牆流出去,水很清,流速也慢,幾片紅葉在水中浮沉上下。
     沈天昔呆呆地看著那流水,仿佛又看見才十歲的小沈天胤手裏捏著根竹枝正一心要從這淺水裏釣到小河蝦,他蹲在那兒,時不時回一下頭,食指放在嘴唇中央衝著窗前的自己無聲地“噓”一聲,表情是那麼地認真。
     這孩子從小給父親慣著,後來父親走了自己就接著慣,直把他慣得又懶又嬌,無論做什麼事都隻圖個好玩,什麼也肯不上心。慢慢地長大了,又慢慢地變了性子,難親近。再怎麼對他好,哪怕是把他抱在懷裏寵著,也覺得中間隔著道沙漠。他變了,又沒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在乎,又和以前不一樣,那眼睛冷靜清澈,把什麼都看得雲淡風清……
     沈天昔陷入回憶。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掃把輕輕掃過碎瓷的聲音。一陣風過來,窗外竹葉沙沙響成一片,沈天昔不禁打了個冷戰。蔣先看見,從沙發上拿起大衣給他披上。
     沈天昔猛地回頭,眼神鋒利而冷漠,“怎麼還不走?!”
     真是敏銳地過了頭了!就給他披下衣服他也能察覺出不是泉兒。蔣先動動嘴角,苦笑著說,“我把這些掃完就走。”
     沈天昔別過頭不再出聲,蔣先也繼續掃著未清理幹淨的地麵,一些碎瓷嵌到了地磚之間的縫隙裏,蔣先猶豫著想叫泉兒拿點什麼來弄幹淨。
     正要叫泉兒,“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迪克牛仔的歌聲突然憑空響起,蔣先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在沈天昔要殺人般的目光下訕笑著接了下來,“什麼事?”
     掛了電話,蔣先習慣性地皺起了眉,對沈天昔說,“大少,小少爺現在木蘭湖,他……請你過去。”
     木蘭湖賭場是沈家最初的根基,通過幾任家主的努力,到沈天昔手上時,木蘭湖方圓百裏都實受沈家控製。木蘭湖對外是高級旅遊度假村,而賭場卻就設在木蘭湖酒店的最高層。當初這樣的設計令多少人明裏暗裏等著看沈家的笑話,可是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過去,它仍是金湯固若,屹立不倒,反倒成了沈家實力的象征。
     沈天胤不愛賭,就算手底下也經營著兩個賭場,如非必要他也極少涉足。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找沈天昔,沈天徵和魏初,以及埋骨他鄉的那些手下,都在他的背後時刻不停地敲打著他的脊骨。
     蔣先的話或許偏激,可是並不是全然錯誤的。
     沈天胤費了點時間才讓自己從那悔恨內疚裏掙脫出來。他還年輕,就算這人生再可恨再絕望,他還是想活著。他不僅要自己活著,也要身邊的人也安安穩穩地活著。
     沈天昔來得很快,徑自關上經理室的大門,把擔憂的蔣先關在了門外。
     L形的沙發上,沈天胤斜靠著扶手坐著,黑色的大衣扣子解開著,露出裏麵V領絨背心和白襯衣。他麵無表情,以往靈動的雙眼此刻其中隻有茫然,像失了魂魄似的。
     沈天昔心中一痛,看了看他搭上沙發背上的受傷的右手,柔聲喊道,“天胤!”
     聞言,沈天胤抬起了頭,眼睛一眨,又是拒人千裏的冷淡,嘴角勾起冷笑,“沈天昔!”
     看來蔣先所言非虛,天胤正在氣頭上。不然以他現在的性子,是絕不會這樣直呼自己的名字的!
     沈天昔有些懊悔,也有些欣喜。沈天胤總是不鹹不淡的,如今總算有了些反應,盡管激烈了點。
     “你找我?有什麼事怎麼不回家跟我說呢?”
     “家?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沈天胤冷笑,“廢話少說!沈天昔,我來找你就是告訴你,從今天起不要再動我的人!”
     沈天昔坐到了沙發的尾部,仔細地看了看沈天胤,黑了瘦了,眼睛卻更亮了。“天胤,你好好的,大哥自然不會動你的人。”
     “我怎樣才叫好好的?你給我個標準!”沈天胤怒極反笑。
     沈天昔一怔。今天,這是要攤牌嗎?標準?什麼標準?叫他待在自己身邊不許離開?能說嗎?說得出口?他能答應?
     “說啊!怎麼,說不出口?我以為呢,你終究還是要臉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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