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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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大粱,飛馬行至黃河岸邊,拐入一條隱密的山林,此地無人無草廬,亦無車馬喧嘩。此處隻有一個塵土覆蓋的墓,不,仔細瞧,是三個墓碑,靜立於荒野間連成了一地墓塋。
    這裏就是三傑墓。
    姬蒼茫一見三座石碑,認出是何人之墓,頭上冒出冷汗,一陣哆嗦,安冷夜察覺有異,也上前一探此墓有何異狀,問道:“這是誰的墓?你可認得?”
    姬蒼茫點點頭,這座三傑墓裏埋葬著三名英靈的骨骸。這三位英靈曾經聯合砍斷一位勾串北方匈奴的諸侯王之首。除殺諸侯王之後,三位俠士被團團包圍,竟當場自裁隕命。土裏下的冰冷孤魂正是他的徒弟,三位學會他‘鶴淩劍法’的徒弟,可惜均英年早逝。
    安冷夜覩見姬蒼茫神色愴然,再問道:“這墓裏的人是誰?”
    姬蒼茫回道:“是我的三個寶貝徒弟。”
    當年這三位徒弟受他之命令,潛入諸侯國為中原獻命,在朗朗青天下同時赴了一場約,消失在風塵中的徒兒一去不回。殊不知,三人早私下協議,若其中一人被困,三人陪同共赴黃泉。不忍其屍骨暴屍異地,死後,姬蒼茫偷偷將三名徒弟的屍體運出,葬在此深山無人跡的荒山裏。
    那三名英靈俠士即是他此生僅有的傳人。
    安冷夜反諷道:“徒弟比師父更具俠義之風,你該慶幸此生不虛此行了。”
    姬蒼茫雙手被縛,無法施展武功,睜眼視之:“你要殺我?”
    安冷夜抽劍以對,心凜然,對一名曾經效忠過中原的前輩,他個人願意給予一份寬容:“我已經殺過你一回了,在密室。”安冷夜的回話不正麵吐露心意,他的作風素來是個謎。
    姬蒼茫惘然,這名青年劍客英姿翩翩,倘若他有女兒,還真想替她覓得如此郎君。可惜,他是平原君派來的刺客。他疑悶問道:“天下人能破解出這道銅門的密語寥寥無幾,我想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安冷夜眉眼一抬:“我若知道機關是什麼,還會被困了一天嗎?我想,是因為我們兄弟三人彼此都有一種天賦,可以隔空傳心音。”
    “哦,我聽說武神三少在同一天出生的,你們兄弟真可在任何情況傳心音嗎?”姬蒼茫踱至墓前,心情動蕩激烈,他無妻室,早將徒弟視為已出,三傑已成為塵封往事,今又有緣相見,微微牽動著他內心的情義與不舍。夙昔的點點滴滴如波濤般湧上心頭。
    安冷夜一旁觀察,躺在此墓地裏的人應是姬蒼茫今生唯一的交心。
    看來,這姬蒼茫良心尚未泯滅,安冷夜上前對著墓碑提問:“三位俠士,我帶來你的師父,我想你師父一定有許多話要對你說吧。”
    “你如果想殺我便殺吧!我愧對平原君的栽培。”姬蒼茫夾在中原與秦國之間,處境艱困,今日既已揭開麵紗,這一天他早料到。
    “我們已經離開秦國的屬地,你還想回去嗎?”安冷夜盤問。
    深山幽穀確實令人心神向往,人踏足其間,經過白雲披衣、瀑泉濯足,任誰都不願再參與人間的混帳情事。姬蒼茫鎮定心神,這確實是一個好問題。但是,他無顏見平原君,平原君門下食客三千,也並非無他不可。
    姬蒼茫緩緩說道:“我想在此陪伴我的三位徒兒,這墓園也該有人來整理,等我修整過,你再殺我吧。”說得動容,安冷夜鬆開他身上的繩索,讓他自由活動。
    安赤日見之不妥,上前阻止。
    安冷夜大手一張,擋下二哥的發言。
    心細如發的安冷夜要做什麼,總有他獨特的理由。
    作為他的兄長,安赤日偶爾也不了解老三的心思。譬如千裏迢迢翻山越嶺來到這三傑墓,也是安冷夜帶路。不說明去處,自從離開姬府後,安冷夜心中不斷盤算著什麼。
    安冷夜出手擋下,示意他別插手,阻止道:“他是我的人,讓我來處理。”
    安赤日踅至外側,執壺暢飲,一路上,他還惦記著大哥的安危卻不見老三著急。也許是太心切,不得不提醒:“回頭還要去找大哥,別為了他一人耽誤了。”
    “大哥如果發生事情,我們一定知道。”安冷夜的回答是事實,因為他們與生俱來的千裏傳心音,總是在危難時刻發出信號通知對方上前營救。但自從安無昧踏入秦國之後,他尚未收到任何異樣的感知,以此推測,人應是無恙。
    三座墳前是未經修整的荒煙蔓草,姬蒼茫繞墳,慢條斯理地砍掉張牙五爪的芒草。青綠的蘆葦隨處可見,這一片渺無人煙的野地,自從姬蒼茫被派入秦國之後,再也沒回來過。
    三抔土塋連成一色,姬蒼茫耙完野草,順勢將己身長劍橫架在前方中央,暗示安冷夜可以動手。
    安冷夜拾起墳前的長劍,端倪半晌,煞有其事對著劍說話。與萬物對談,一向是冷夜的習慣,無論是與蛇鳥蟲蛙,甚或死人死物死石頭。安冷夜與劍相談,姬蒼茫豎起兩隻大耳傾聽。
    “想當年‘鶴淩劍法’遠近馳名,聲震泰半個江湖,今天,這‘鶴淩劍法’的主人把劍放下,一旦舍命,這劍法便將永遠失傳。鶴不翔步,並非天下之福。”安冷夜對劍叨叨絮絮,聽得姬蒼茫內心憂戚。他將劍握在掌中,自顧自言,說罷,將長劍擲向姬蒼茫,反步而行,背對說道:“你走吧!”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安赤日雖無意插手老三之事,但此舉仍覺不妥。縱虎歸山,這隻老虎最終還是會伺機反撲。他欲出聲阻止,安冷夜先一步道:“兩條路,一條往平原君的府宅,另一條是回秦國的府宅,你自己選。”
    姬蒼茫長劍在握,霍然仰天長笑,這小子真是傻得可愛,明明可以殺他卻不殺,這平原君怎會培養出此等刺客,真是天底下最荒謬的一樁笑話。荒野地,他的笑聲很長很宏亮,聲響回蕩在山穀數回,輾轉又旋向天際。他仰天的麵容隨後垂落,黯然低首,是不願獨自一人回府。
    他上前一步,不待安冷夜首肯,便將心底的願望一股腦兒傾泄而出:“我一直想找人當我”鶴淩劍法”的傳人,然而,我這三個寶貝徒地身亡後,這套劍法一直傳不出去,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鶴淩劍法’隻適合一種人來學。”
    眾人聽他侃侃而談,無人出聲。
    “傳這套劍法者,必須將傳人視為己出,才能將劍招的全神運化得出神入化,倘若隻是將傳人當成一般劍客,鶴淩劍法也隻是虛晃招式,無精髓的劍法是傳劍人的失敗,因此,我苦無傳人,真正的因素在於我在秦國遇不到可以視為己出的傳人。”姬蒼茫一番話,解開為何自從這三傑隕命之後,這套劍法也在江湖中失傳了。
    安冷夜催促著姬蒼茫離去:“你快走吧,晚了,也許我會改變心意。”他大手一揚,示意安赤日讓出一條路。
    “不能讓他跑了,你忘了你的任務?”安赤日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止。
    “帶他來此地,是平原君的意思。”安冷夜響應赤日的問題。
    姬蒼茫的腳步才舉,轉過身來,切聲問道:“是平原君的意思!”
    “當然,他告訴我這個地點,要我帶你來此。”安冷夜將平原君交待之事約略說出。
    姬蒼茫不語,內心卻有所思。
    “主君說,若你還掛念著你的徒兒,可見你還不是真正的叛徒,還有回心轉意的轉寰餘地。”安冷夜靜靜述說,如斯的作風正是厚愛姬蒼茫多年的平原君無誤。
    “那麼,先前你為何要殺我?”姬蒼茫反問,這其間疑點重重。
    安冷夜回道:“因為我吃過一口生死包子,那包子是噎不死人的,不過,竟未料到一塊小石頭會將你噫住,是我失手錯判。然而,你詐死,也果真蒙騙了我。”
    “這麼說,平原君還在等我回去複命。”姬蒼茫再問,平原君這一招動之以情,確實動搖了他搖擺於二邊的心。
    “他說,猶記得當年在天蟬大柱下為你餞行,當年,他還親自為你奏一曲箜篌樂曲。他還說,你與他之間的代號是”公已渡河”,這四字是褒揚你勇氣過人敢深入虎穴拔虎須。”安冷夜話說至一半,不再說了。
    姬蒼茫的肩膀顫抖著,剎那間,他真真切切流露出一股令人同情的神色,但是,白河卻出手阻止。
    “你不能回中原,你若膽敢走一步,我立刻殺了你。”白河趨前叱責,麵目嚴肅,以她的立場,怎能容許姬蒼茫對秦國叛變。他知道太多秦國的秘密,放此人回去,無疑是對秦國派遣至中原的刺客一項極大的威脅。
    姬蒼茫又是一陣猛然狂笑,顧盼眼前三個活人與土墳裏三個亡人,他是個臥底的老江湖人啊,當真是讓他裏外不是人。笑浪襲來,他拔劍出鞘,劍拔弩張對白河怒目高喝:“我先殺了你,滅口後,秦國就無人知道我回中原。”手勁一轉,劍鋒朝白河擊去,勢不相讓的劍氣,身形奔騰,覆手又是傾軋一刺。
    白河與姬蒼茫打了起來,她雖是個外形柔弱的女子卻身懷絕技,身形一掠,款款輕靈有致,手中雖無武器,但‘白雲掌’一發招卻是勢如破竹。
    姬蒼茫左移右挪頻頻閃躲,同時以攻守相合應對。
    兩個為秦國效忠的刺客自家人打了起來,兄弟二人佇足在一旁,倚樹相望,冷眼旁觀這場好戲。安赤日朝老三獻上一雙斜眼,耳語道:“你方才所說的事當真?”他對安冷夜執行命令的撲朔迷離感到納悶。
    冷夜亦以耳語回話:“你認為呢?”
    赤日摸摸鼻子:“我想,姬蒼茫上當了,白河也上當了。”
    安冷夜反問:“何以見得?”
    安赤日應之:“你想讓他們二人自相殘殺。”
    安冷夜說道:“我並不想讓他們二人自相殘殺,我奉命讓他迷途知返。”
    安赤日說道:“那麼,現在他們為何打起來?”他望著前方鬥得不可開交的場麵,這兩人是來真的,硬是要決一生死的鬥氣。
    安冷夜道:“因為你沒有把你的人管好。”他指的是白河。
    安赤日眉眼一抬,道:“看來,你是怪罪我。”
    安冷夜道:“我不敢怪罪你,隻是等著看你如何收拾這個局麵。”
    安赤日道:“他們現在打得這麼厲害,你讓我一個人去收拾?”
    安冷夜道:“兄友弟恭,我是老麼,我禮讓你,讓你先行。”
    安赤日道:“怎麼我這當哥的人好像總是吃悶虧。”說得一嘴酸溜溜。
    兩人抬杠畢了,安赤日單手扶上紅纓槍,衝入混亂的陣中,出手將兩人擋下,幾輪槍法劃開打得水深火熱的兩人,隔開拚鬥,將白河一舉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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