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九）
    喬花的暗示，青龍或許明白，或許誤解了。
    青龍自始至終低著頭，冷著臉，不做言語，在驛站時做的決定此刻在心頭不斷出現，隻是他不能再將她親手送去她父親那裏。
    從馬賊那裏拿到的銀兩，有了用武之地。
    掏出銀票，青龍從內心深處想要擠出頭的‘不要’被狠狠掐斷，捏得粉碎。
    心裏解不開的結，經過長年累月，已經轉化成深刻的痕跡印在眉間，便是不皺眉，也是皺眉。
    完成任務，是錦衣衛，唯一的，尊嚴！
    右手將銀票交到左手，青龍看了一眼銀票，最終還是按在桌麵，前推。
    銀票被按著前進，半途略頓，青龍想收回，卻狠心徹底推到喬花麵前。左手在上麵停留片刻，快速拿起，收回了手。
    喬花不解，看著青龍心尖一顫。
    “這是我欠你們的銀兩。”青龍道。
    ‘我’，‘欠’，‘你們’，冰冷的三個字眼，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曖昧撇的幹幹淨淨。隻是，言語間參夾了一絲不舍。
    “明天去找你夫婿吧……”青龍說著點頭，對，去找你夫婿吧……
    從天堂摔至地獄。
    喬花不敢置信，青龍竟在這時候趕她走……
    前一刻的甜蜜瞬間凍結，熱了眼眶，紅了眼。
    喬花微顫嗓音問：“你也要我去找他？”
    緩慢點頭，青龍不敢抬頭，他怕。
    低頭，喬花看著銀票，淚水瞬間盈眶。搖頭，喬花看著青龍再次問道：“你已經利用完我了？”
    青龍抬頭，冰冷的雙眼無神，和以往的冷酷不同。
    故意的，狠意的，青龍開口：“是！”不是……
    喉結滾動，青龍咽下苦澀。
    淚水凝聚，喬花看著青龍的雙眼，為什麼你的眼睛是冰冷的，卻還是讓我覺得悲哀而不是憤怒？
    眼角淚珠滑下……
    留下水痕，透明、冰冷……
    “我已經利用完你了！”再一句，青龍覺得似乎沒那句‘是’更難。
    可是更狠……
    ‘扯’這個字，真好用。喬花自嘲。
    扯出微笑，又被扯回悲傷，再扯，再回。
    最後扯開，唇角肌肉僵硬抖動，撐著堅持，保持著弧度。
    低頭，該離開了……
    微笑扯痛的，不是嘴角，是心。像扯著鈍刀子，在剌（la）。
    起身，喬花不知該往何處，隻好躊躇著轉身邁著步子。
    疼，窒息一樣疼。
    不能仰止不能呼吸，睜大眼，皺了眉，一切劫難開始那晚的痛，無法與此相比……
    青龍才知，這一刻……製止已晚……
    眼底發燙，水光漸起……
    艱難地邁上台階，喬花走到門口，心傷不能再仰止，奪門而出！淚水滿麵……
    小二想叫住喬花，卻瞧見了那眼淚，住了嘴，不解地看著喬花離開。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萬家燈火為誰明？輕枕玉臂為誰等？
    苦了誰哭了誰？誰是誰誰恨誰誰念誰？
    一地兩人欲近難，身難近心更難，難不過蜀道，難不過青天，卻無言。
    哀歌已起，無法停止，如同心傷。
    人走茶涼，隻留下一人獨嚐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