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窮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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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慶幸我還能睜開眼,但不幸的是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熟悉的黑暗。我揉了揉眼睛,依然什麼都看不見。也許還是在黑夜。
    摸索著起身,行動並不生澀,畢竟那麼多年是在黑暗中過來的,我很快摸到身邊的床沿,發現自己是在一張床上。
    下床走了幾步便撞到了一張椅子,椅子倒地發出聲響,很快便有推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有人走了進來。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我還是在記憶裏搜尋了片刻。
    “你是……顧漣?”我確信卻又不敢信地問道。
    “你這是……”顧漣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有些吃驚,但還是接著問道:“你看不見我?”
    我心裏一怔,努力平靜下來,道:“你不點燈我怎麼看得見。”
    他身邊響起拍桌的聲音,隨後衝我跑過來,雙手扶住了我的頭,後又將手指放在我眼皮上移了移。
    沉默半響,他親口說出了這個我不願意接受的事實:“你失明了。”
    我失明了。
    “你能幫我找一個人麼。”我問。
    “不能。”他說,“我趕著去京城。”
    “去京城幹什麼?”
    “參加醫試。”他冷冷道,我從沒聽過他如此冷靜地說話,“我要進宮。”
    “你瘋了!”我扶著他的肩道:“你就在民間做你的神醫不好麼,你既然知道皇宮是塊是非之地,又為什麼非要進宮!”
    他冷哼一聲道:“你知道我的意圖。”
    “不要去!”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阻止。
    “聽著。”他將我放在他雙肩的手移了下來,反將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道:“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很多事我也隻對你說過,我相信也隻有你能懂我,所以,我不希望你阻止我。明白麼?”
    我張口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就這麼愣著,對著他,卻看不到他。
    “蕭寒的事我都聽杞淵說了,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一下,而後又接著道:“至少,你還有杞淵。”
    “不是這樣……”我試圖解釋。
    “好了。”他打斷道:“我已經治好了杞淵兄長的腿病,現下太原府一切事物都由他處理,杞淵已經去了德陽,該是在那裏定居了,你可以去找他。”
    我歎息:“你幫他跳出了這個火坑,卻又要讓自己跳進去,何必呢。”
    他亦歎息:“沒有何必,隻有意願。”
    之後據顧漣說,我們正住在衡州一家客棧裏,他兩日後便要離開趕往京城。
    他亦告訴我一件很是令我震驚的事。
    他現下無法很快將我的眼睛治好,因為沒有一雙完好的眼睛可以植入我眼內。原來他先前治我的眼睛,用的並不是什麼黎香蔓,而是用的小幽的眼睛。黎香蔓的功效,隻是讓我在移植完眼睛後臉上不留下刀疤而已。而因為我這些日子操勞過度日夜不眠,又將小幽的眼睛損壞。
    想起小幽,心裏又是一痛。我這一輩子究竟欠了他多少,這一切卻都隻能等到來生再還了。
    我沒有將蕭寒的事告訴顧漣,就讓他當做蕭寒已經被處死更好,那對他而言將又是一個先例。
    興許他會想著要回頭。
    雖然他一定用了很長的時間來策劃。不然又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神醫呢。
    早飯之後他給我端上了一碗藥,說我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損壞,還可以治好,隻是花的時間要長一些。我接過了藥碗,以為藥會像以前一樣是甜的,但是我錯了。
    藥汁才沾上舌尖,難忍的苦澀已經讓我打了一個激靈,心裏想著一定要喝下去,卻怎麼也無法再將藥往嘴裏倒。
    “苦嗎?”顧漣在一邊問道。
    我苦笑著答道:“還好。”
    “你得習慣這種苦味。”他說。
    我不解:“為什麼?”
    他頓了頓,道:“因為以後不會再有人為你做甜的藥了。”
    “嗬嗬。”我無力地笑著,端起碗將藥汁一飲而盡。
    喝的快了果然痛苦會減輕不少,但嘴裏殘留的苦味仍然讓人想吐。正在難受之際,一根手指輕輕觸到了我的下唇。(一根手指呀喲喂~~)
    “張嘴。”
    我張開嘴,一個球狀的東西滾進了我口中。甜的。是糖。
    “謝謝。”我含著糖微笑。
    “不謝。”他說著端了碗出門。
    明天一早他就要離開了,雖然他吩咐過我要好好睡覺,但是這些天我總是沒有辦法入眠,就算是睡著了也是隔一小會醒來一次,睡得極不踏實。
    一陣強風突然將窗子吹開,我起身關窗,之後便移步到了門邊,決定去找顧漣。
    摸索著出了門,走了才幾步,聽到身後有人叫我。
    我回頭道:“你來了。”
    “嗯。”他應道,“明天就要走了,再來看看你。”
    “嗯。”我應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氣氛沉重得令人有些害怕。
    “進去說吧,外麵風大,別受涼了。”他扶著我的手肘帶我進了屋。
    坐下後,他遞給了我一張紙,道:“這是藥方,都是些尋常的藥,在各地藥店都能買到。隻要堅持服用,你的眼睛就能複明了。”
    “服用多久?你不能留下來幫我治好麼?”我接過紙緊緊地將它捏住。
    “七天後應該能見到東西,但可能沒有先前那麼清晰,多用上些時日會好起來的,隻是……”他說到最後突然停了下來。
    我知道,凡事都是有利有弊,藥吃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但一切都不可避免。
    “隻要能讓我複明就可以了,其他我不管。”我寬慰他,也寬慰著自己。
    他歎了口氣,道:“這藥不能停。”
    “須得一直用到我死?”我問道
    “是的。”
    我不再接著問了。
    以前我甚少考慮過未來,亦不曾將生命多作珍惜。但是這一刻,我卻覺得活著是那麼不易,想要幸福地活著,更是不易。
    但是既然已經活著了,已經愛了,我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我隻能就這麼走下去。
    我要走我的路,去尋找蕭寒,不管結局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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