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醒得也很早，但一直躺在床上沒有睜眼。聽到屋外的腳步聲的時候，我很快睜開了眼睛。我知道是顧漣要走了，直接下床就衝到了門邊開了門。
    “顧漣。”我對著外麵叫道。
    他朝我這邊走了過來，道：“怎麼這麼狼狽，連鞋也沒穿。”
    我低頭看了看，疑惑道：“我腳上怎麼多了這麼些紗布？”
    他突而驚喜地看著我道：“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我很快眨了眨眼，確實能看到東西，隻是很模糊。我還是指著腳上的紗布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你弄的？”
    他嘴角微微上揚，道：“我要不是昨日細看，也不會發現你腳上有傷，自己的身體怎麼那麼不愛惜呢。”
    “你不也是……”最後還是決定不要繼續說下去。
    他的臉沉了下來，拎了拎手裏的包袱，淡然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桌上給你留了一碗藥，一會兒記得喝了。”
    他說著便轉身離開。
    這一走，也許就是永別。
    “顧漣！”我在他身後叫住了他，大聲問道：“究竟什麼才能讓你放下仇恨。”
    他回首一笑嫣然：“好好珍惜杞淵，他很愛你。”
    他的背影在我眼裏漸漸模糊，最後似化作一團白煙般消散了。我靠著牆身體漸漸下滑，最後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我想我明白了。
    既然沒有為愛存活的理由，不如為了仇恨死去。
    “顧漣……”
    拿起顧漣給我的那個包袱，裏麵的藥瓶發出乒乒乓乓的碰撞聲，似乎是在演奏著一首悲涼的挽歌。
    雖然他還活著，但是他的心已經死了。或者說，他的心從來不曾存活。
    衡州，那麼大的衡州，為了讓我的心存活，我要去尋找蕭寒。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眼前的東西不怎麼明朗，但我卻在用力去看清每一個路人的樣貌。
    路過街邊一個攤子的時候，發現有很多人擠在那裏，我轉過去看了看，發現賣的是情侶吊墜，就像我曾經買來要送給杞淵的那個一樣。
    “公子您來看看吧，此物名叫相思扣，一對情人無論相隔多遠，隻要身上帶著這個相思扣，便會一直心心相牽。”攤主在一邊一遍又一遍地解說著。
    我深吸了一口氣，回過身準備離開，而前方卻突然撞過來一個白影，左肩被狠狠地撞上，整個身子都往後倒去。
    之後那白影過來將我扶起，當他走到我跟前的時候，突然詫異地叫道：“血沁？”
    我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看他的臉，驚詫道：“杞淵？”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將我扶起，神色略有尷尬。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反問道：“你……是來找顧漣的？”
    他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一時心中百感交集，指著一個方向道：“他才離開不久，從這個方向往京城去了，你快去追吧，遲了怕是追不上了。”
    他臉色變得很難看，抓著我的手臂道：“血沁，你……”
    “快去吧。”我將他的手從我手臂上挪開。
    “你住在哪兒？”他突然問道。
    我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客棧：“那兒。”
    “你留在那兒不要走，等我回來找你。”說完他壓了壓嗓子，繼續道：“雖然朝廷沒怎麼把抓你放在心上，但總是要小心些，不要在外麵亂跑。”
    我推了推他，安然道：“該除的都除了，我沒事的，你快走吧。”
    他還是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囑咐了句：“等我回來。”
    白色的背影，很快也消失在我的眼界。
    眷戀了這麼久的人，我終於舍得放手了。
    即使心裏還有那麼一絲疼痛。
    在街上繞了一天，繞到傍晚，還是沒能找到關於蕭寒的半點線索。
    或許他已經離開了衡州。
    或許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一想到再也不見，心裏又是一陣酸楚，眼裏快要沁出眼淚來。
    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感覺有些不適，看到正前方正好有一家醫館，正好還帶著顧漣的藥方，可以進去抓些藥。
    剛進門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前廳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在廳裏轉了一圈，確定是沒看到半個人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院傳來一個女子吼叫的聲音。
    “治不好他我要你拿命來賠！”
    聽聲音……是蕭嬋！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興喜，我很快衝到了醫館後麵的院子，有一間房子裏正傳來蒼老的聲音道：“姑娘，他中毒已深，如今就是華佗在世也束手無策啊，你這不是為難老夫嗎！”
    我心裏一沉，朝那聲音傳來的房間跑了過去，推開門，果然是一身黑衣的蕭嬋正坐在床邊，隻是隔得遠了，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床上躺著一個男人，一動不動，死了一般。
    腳步緩了下來，朝床邊一步一步挪過去。
    “呃——”床上男子突然發出聲音。
    不是蕭寒。一陣欣喜，一陣失落。
    “他在哪裏？”我走到蕭嬋身邊，發現她一臉憔悴。
    蕭嬋沒有理我，抱起了有點動靜的聶堯臻道：“師兄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身上還疼麼？”
    “無妨。”聶堯臻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對蕭嬋道：“既然大夫說了無法醫治，便不好再打擾，我們走吧。”
    “不——”蕭嬋突然撲到他胸口痛哭，“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
    “傻丫頭。”聶堯臻輕撫著蕭嬋有些淩亂的發絲，“我這不是還好好的活著麼。”
    “可是你……”
    “別說了，我們走吧。”聶堯臻將蕭嬋從胸前扶起，掙紮著起身。一旁大夫看著於心不忍，隻好扭過頭去。
    “慕公子請隨我們來。”聶堯臻由蕭嬋扶著，撫著胸口步履艱難地向前挪動著。
    我跟在他們身後離開。
    一切都不盡如人意。為什麼所有人都愛得這麼辛苦。
    他們明明相愛，卻礙著世俗理念不能在一起。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的生命卻又快要走到盡頭。終究不能長相廝守。
    就快要見到蕭寒了，心裏卻是空空的。我想我是害怕了，我害怕蕭寒和聶堯臻一樣，我害怕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了，他卻就要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