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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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我便也不再鬧了,安心在那屋子裏住了下來,門上的鎖也卸了,說是方便我出去院子裏走動。院子裏隻有早上和晚上才會有下人來幫我收拾下屋子,服侍我起居,白天的時候都是杞淵親自來送食物。
杞淵安排藺末一直守在院子外,一來照顧我的安危,二來也防止我亂跑。其實我倒覺得這個人在我才更危險,他對杞淵的感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又怎能容得下我。但是礙著杞淵的命令,他也不得已來保護我,我對他倒是生出了幾分同情。
至於杞淵,我卻也沒再多想。多想無益,為了自己能好好活著,我決定不再多想。但偶爾難免想那些已經被送上刑場的家人,想來也不能怪蕭寒,自己做了虧心事,誰也幫不了。隻是一想到這些還是有點心寒。
夏至之後天氣越來越熱,杞淵安排下人在我的床上鋪上了一層涼席,是用上好的蒲葦編製而成,摸上去很光滑,冰涼的觸感,竟還是有些不適。因我生來體寒,便格外畏寒,夜裏還是覺得冷,這點杞淵還是知道的,畢竟一起相處那麼多年。
他命人在那涼席上添上了一層絲綢床單,又搬來一床薄薄的絲製錦被,夜裏睡覺時蓋上以免受涼。以前睡覺總是不安穩,習慣在床尾點上淡淡的檀香,如今,每晚睡覺前依然會有人為我點上檀香,蘭花的香味。
其實,我會喜歡這種香味,是因為他。也許他早已經知道。他身上帶著這種香味,睡覺的時候聞到淡淡的蘭花香,就像他在身邊,便可安穩入眠。
而他不知道,甚至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不再需要這種香味來安撫我入眠了。
我在院子裏種了些花草,每日無聊時也有些花草做伴,這一次,種得最多的是向日葵,即使看不到,也可以感受到它們生命力的頑強。
杞淵不知是什麼時候悄悄走到了我身後,拉過我弄著花的手,“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他似乎很興奮,拉著我從烈日裏進了屋,我隨手抹了抹額頭,竟是一手的汗。
他拉我進屋將我按在了椅子上,走到一邊不知在弄什麼東西,很小的響動,也聽不出他在幹什麼。
過了不久,他又去端了一盆水過來,將我的手放在冰涼的水裏,在我手上揉搓了幾下,拿過毛巾將我手上的水擦幹,遞過來一個圓圓的東西。
軟軟的,用力捏甚至可以擠出水來。
“什麼東西?”
他笑了笑,道:“這個可不是給你捏的,這是吃的。荔枝,隻有在南方才有的水果。”
荔枝?我愣了一愣。當年玄宗為了楊貴妃一句話,命人快馬加鞭驚塵濺血將荔枝從南海運至長安,七夜至長安,人馬俱斃,而世人中又有幾個驚歎他對貴妃感情至深的,怕是更多地諷刺他沉迷美色勞民傷財,隻思風月不顧民生吧。
“你……怎麼弄到這個的?”捏了捏手裏的荔枝,還很新鮮。
“我派人從嶺南運過來的。快吃吧,天氣太熱,再放一會兒該腐壞了。”
終究抵不過荔枝的誘惑,我低頭抿唇咬了一口,舌尖傳來的蜜意立刻在全身伸展開來,果然水潤甘甜,不愧是連皇家也渴求的寶物。豐盈的汁液濺到唇邊,順著唇線緩緩流下。
他伸手在我唇邊輕抹,我還是不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他收回手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我不敢去想這些荔枝是花了多大代價從嶺南運到他這太原府的。既然他誠心誠意送來,我便心安理得收下。其他都不要去想。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起身離開,才剛走出門便停下了腳步。藺末的聲音傳來。
“大人,這幾日為了運送荔枝,大小要務都未得到妥善處理,已經引起各州縣長官不滿,您莫非真要效仿玄宗?”說得多麼痛心疾首,連我都要為之動容了。
“莫作這無用的比較,我隻不過想讓他開心罷了。”杞淵說完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這種感情,你永遠也體會不到。”
“大人你……你明知道我……”之後的話,他卻再也說不出來。
“你不用再說了。好好保護他。”
杞淵很快離開,留下藺末站在原地。我坐在屋裏等他進來,他卻一直站著不動,一直等到我沒有耐心再坐下去,他才緩緩走了進來。
“我很樂意聽聽你們的往事。”我拿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那上麵殘留著荔枝的汁水,桌上的盤子裏擺著鮮嫩的荔枝,每一顆都是杞淵為我剝好了皮放著的。
我意識到自己開始變得可怕,被傷害夠了,現在開始想要傷害別人了。
“大公子是我陪著他,也是我伺候他長大的,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盡心盡力嗬護一個人。你該感到榮幸。”他說。
我笑了,“我為什麼要感到榮幸。”
“你以為他這麼做是真的愛你?他不過是在尋找以前的回憶罷了。”他將手中的劍狠狠地扔在地上,揚起衣擺坐在了一邊。
我心裏有點震動。尋找以前的回憶。或許我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你知道他恨我。他越是恨我,說明他愛那個人愛得越深。而你,永遠也走不進他心裏。”他似乎是在自說自話。
我心裏卻開始不安,卻要勉強壓製住這種不安地情緒,聽他講下去。我努力揚起唇角,道:“願聞其詳。”
“他這麼恨我,是因為我殺過一個人。”他想了想,又改口道,“其實也沒有殺,隻是讓他消失了。”
我的手不知不覺地握了起來。他接著道:“他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像你一樣漂亮的男人,作為太原府府尹世子,他怎麼可以做出這般違背倫理的事,而他的父親,杞家當年的老爺,又怎會容忍那個讓他犯錯的人的存在。”
“所以你殺了那個男人。”我淡淡地說。
“不,那個人,他還活著。”他又停下來想了想,道:“不過,如今應該是死了,但不是死於我之手。可是他不知道。他還是那麼恨我。”
“所以他離開了家,去了京城。然後遇上了我,將我當做那個人。對我好,也當做是對那人的補償。”
“哈哈。”他突然笑了兩聲。
我也跟著他笑了兩聲。
實在是很可笑。
杞淵,我差點又一次被你欺騙了感情。你一定要讓我恨你才罷休麼。
求求你,讓一切都終止吧杞淵,不要再玩弄我了,夠了,真的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