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的晚上，醫生用完餐正在看報紙，杜子藤做完了家務也朝沙發上一坐，邊摁亮電視邊開口：“我今天辭職了。”
    醫生隔著報紙發問：“辭職？為什麼？邢浩天不是挺關照你的嗎。”
    “是啊。”杜子藤的手指在遙控器上摁來摁去，“可我不想被人說閑話，說我是靠邢總的關係才當上經理的。人家可是憑真本事吃飯。”
    醫生放下報紙瞥他一眼：“找到新工作了？”
    “嗯，做回我的老本行，化妝品銷售經理。”
    醫生閉了嘴，繼續看他的報紙。
    杜子藤眼睛盯著電視，可上麵演什麼完全沒看進去。今天打電話向邢總請辭的時候，邢總什麼也沒有多問，隻是祝自己一切順利。這越發讓杜子藤覺得過意不去，總覺得這麼走了有點兒忘恩負義，更何況最近公司的狀況不太好，謠言滿天飛。可自己不能永遠寄人籬下，最重要的是，醫生和邢總的關係，似乎不止是朋友那麼簡單……一想到這點，自己就沒法再向過去那樣麵對邢總。
    杜子藤轉過頭問醫生：“明天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同事說《建國大業》蠻好看的，大腕不少呢。”
    “怎麼突然想看電影了？”醫生反問道。
    杜子藤的語氣便有些幽怨：“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了，沒看過一場電影，沒在外麵吃過一頓飯，連一次約會都沒有，這哪兒像談戀愛啊……”
    “沁海到處是熟人，被他們看到不好。”醫生拒絕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杜子藤還是不死心：“要不……我把同事的相機借來，我們在家拍拍照片總可以吧？！”
    醫生有些疑惑：“拍照片？為什麼？”
    “其實，我就是想留個紀念……等將來分開了，也好有些回憶唄。”杜子藤低聲說著，眼眶有點兒泛紅。
    醫生再度看了他一眼，終於應了聲：“隨你。”
    當天晚上，杜子藤第Ｎ次在床上主動勾引了醫生。當醫生在自己體內用力衝撞的時候，杜子藤攫緊床單，放肆地叫喊出聲。隻有在這種時刻，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但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也從未聽醫生說過情話，杜子藤不知道他是生性冷淡、不解風情呢，還是僅僅不想對自己說。
    激情過後，醫生照舊背過身子入睡。杜子藤忍不住從身後環著他的腰，低聲要求：“再抱抱我好嗎？”
    醫生回過身來，把杜子藤攬入懷中。將頭埋在醫生懷裏，任由他睡衣上的扣子嵌入麵頰，杜子藤貪戀地嗅著他的味道，這種感覺格外踏實。
    “……羅醫生，在我之前，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杜子藤輕聲問。
    頭頂上，醫生沉默著。杜子藤靜靜聆聽著他的心跳聲。
    醫生終於開口了：“有。”
    “……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醫生頓了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杜子藤笑了，半晌低聲問：“那你有喜歡過我嗎？”
    沒等醫生回答，杜子藤又追問：“以後我們不在一起了，你會想我嗎？”
    醫生蹙眉，很快親了下杜子藤的嘴唇：“這麼晚了瞎想些什麼，睡吧。”
    ……
    自從第一次來陸雲帆家做客後，梁斌隔三差五就會上他家蹭頓飯，每次總少不了給陸雲帆和菲菲帶些小禮物。私下裏，梁斌也始終發乎情至於禮，從未有過什麼出格的舉動。
    現在的梁斌完全變了個人，陸雲帆已經想不起來他過去是怎麼對待自己的了，似乎他原本就是個謙謙君子，而且還溫柔體貼，通情識趣。
    菲菲更是對他滿懷崇拜，整天梁叔叔長梁叔叔短的，感覺對梁斌比對她爸還親。
    所以當那天晚上梁斌說因為有事得提前結束假期，第二天回沁海時，菲菲放聲大哭起來。梁斌蹲下來好言好語地哄了她半天，菲菲索性吊在他脖子上不肯撒手，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最後還是她哭累了，被陸雲帆抱上床睡覺去了。
    “對不起啊梁先生，菲菲太不懂事了……”回到客廳的陸雲帆很不好意思。
    “沒什麼好道歉的，這說明菲菲對我有感情。再說我也舍不得她。”梁斌揚起嘴角，“以後隻要有時間，我就過來看你們。”
    “你那麼忙，還要大老遠地跑來跑去，太辛苦了……”陸雲帆心裏暖暖的，嘴上還不忘客套。
    “那也得我樂意。”梁斌笑著說完，突然湊近陸雲帆，放低音量，“難道說，你不想看見我？”
    “怎麼會呢……”陸雲帆臉都紅了，慌忙否認。可想想又覺得不對，這下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開個玩笑，你別當真。”梁斌低笑出聲，“走啦！”
    那天晚上，陸雲帆做了個奇怪的夢。霧靄茫茫中他拚命追趕著前方那個高大的身影，卻總也追不上。他想叫對方等等，卻喊不出聲來。心急火燎中他摔倒了，再次抬起頭，那人已近在咫尺。風吹散濃霧露出他熟悉的麵容，線條分明的唇角輕輕勾起。陸雲帆剛想握住他伸出的雙手，就醒了。
    陸雲帆睜著眼睛坐在床上發了半天呆。雖然不是第一次夢見梁斌，但今天的感覺似乎格外強烈，直到現在心髒還狂跳個不停。
    自己和他到底算什麼？真的隻是普通朋友嗎？回想起同梁斌的種種過往，陸雲帆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幾天後便是陸雲帆的37歲生日，自打離婚之後陸雲帆就沒把自己的生日當回事，反正也沒人記掛，頂多自己煮碗長壽麵吃吃就算了。
    ９月11日下午陸雲帆從學校回到家，正準備收拾收拾去學校接菲菲，門鈴突然響了。
    陸雲帆打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個穿襯衫西褲的年輕人，手裏還捧著一大件東西。
    “您是陸老師吧？有位梁先生托我們帶禮物給您，請您收好。”年輕人彬彬有禮地說著。
    “噢，謝謝你了！”
    陸雲帆關上門，那東西捧在手裏還挺沉。會是什麼呢？陸雲帆把它擱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拆開最外層的牛皮紙，裏麵還用報紙包裹著。全部拆完之後，內裏竟然露出一幅油畫。
    陸雲帆仔細一看，不由呆住了。畫麵中是個身著黑色指揮服、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他手持指揮棒，雙臂舒展、眼眸微閉，嘴角似噙著一抹微笑，那神情陶醉而又超然。畫麵左下角，是作者龍飛鳳舞的簽名：梁斌。
    第一次有人讀懂自己，如此準確地捕捉到自己的神韻，這種如覓知音的感覺令陸雲帆戰栗。
    猶自沉浸在激動中，陸雲帆的手機響了。一見是那個熟悉的號碼，陸雲帆的嗓音便開始不由自主地發顫：“喂？”
    梁斌爽朗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我還在香港出差，趕回不去了，禮物收到了吧，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陸雲帆的回答發自肺腑。
    梁斌笑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寶貝兒，生日快樂！”
    陸雲帆呆住了，嘴唇抖了半天說不出話，索性摁掉了手機。再用手背一抹臉，濕漉漉的，自己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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