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那日之後，梁斌果然說到做到，每天都來接送菲菲上學。
    每天早上７點，陸雲帆給女兒穿戴齊整背上書包，牽著女兒的小手送到樓下，梁斌的車必定停在那裏。坐在車上菲菲開心地揮手，陸雲帆不忘叮囑：“路上小心點兒！”梁斌總是笑著回應：“放心！”
    每天下午，梁斌從學校接了菲菲送到樓下，陸雲帆早就等著了。下車之後，菲菲戀戀不舍地說拜拜，粱斌總是笑道：“明天見！”
    到了周末兩天，梁斌必定會邀請陸雲帆和菲菲一起去享用美食，三四周之內就把淩州有名的店吃了個遍。
    菲菲經常會搖著陸雲帆的大腿問他：“爸爸，梁叔叔啥時候來我們家來玩啊？”陸雲帆總是敷衍：“下次，下次一定請他來啊！”
    說得次數多了，菲菲嘟起小嘴：“爸爸說話不算話，我討厭爸爸了！“
    陸雲帆也覺得禮數上說不過去。人家每天盡心盡力地幫你接送孩子，請他來家裏吃個飯答謝下，不應該嗎？但陸雲帆總覺得，家門就像自己心頭的那道坎，一旦越過了，會發生什麼？一切又會回到過去嗎？陸雲帆不敢去想。
    這一晃到了八月底，終於有一天下午梁斌送菲菲回來時，陸雲帆主動說：“上我家吃個便飯再走吧。”
    “行啊！”梁斌揚起嘴角，似乎等這句話很久了。
    那天晚上陸雲帆在廚房裏忙碌，梁斌就在客廳裏陪菲菲玩。陸雲帆端著剛炒好的菜出來，見梁斌正抱菲菲坐在膝蓋上，手把手地教她畫水彩畫，菲菲畫得好認真。
    陸雲帆不由得放輕了腳步，以免打擾到他們。女兒喜歡和梁斌在一起，這點讓陸雲帆既是高興又很擔心。萬一……梁斌是別有目的怎麼辦？
    等到飯菜上桌了，陸雲帆才小聲提醒：“吃飯咯！”
    三人圍坐在餐桌旁，桌上都是些家常菜，檸檬烤蝦、蠔油生菜、黑椒小牛排、清蒸桂花魚、雞肉蔬菜湯、奶香玉米餅，賣相相當不錯，讓人食指大動。陸雲帆還開了瓶人頭馬XO款待梁斌。雖然沒法和梁斌的那些藏酒相比，但已經是陸雲帆買過最昂貴的酒了。
    “這段時間承蒙你關照小女，這杯算是答謝酒，我敬你！”陸雲帆主動端起酒杯朝對麵的男人示意。
    “這麼說可就見外了。”梁斌笑笑。
    每盤菜都嚐了嚐，梁斌讚不絕口：“好吃！你的手藝絕對有國際大廚風範！”
    陸雲帆很不好意思：“你過獎了。平時難得有客人來，我也就隨便弄弄，哪兒拿得出手。”
    梁斌趁機問道：“那以後我經常來做客，歡迎嗎？”
    這種時候說歡迎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陸雲帆隻能嘿嘿一笑。
    吃完飯菲菲粘著梁斌要他陪自己看動畫片。陸雲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梁斌已經一口答應。菲菲歡天喜地地拉了他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喜羊羊與灰太狼。
    梁斌似乎對菲菲特別有耐性，而且他像是真的喜歡菲菲，看出這一點讓陸雲帆寬心不已。
    等收拾好了從廚房出來，陸雲帆一看快9點了便催著菲菲去睡覺。好不容易哄她入睡了，陸雲帆回到大廳，瞧見梁斌正靠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姿態悠閑得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陸雲帆突然意識到這麼長時間了，這還是第一次和他獨處，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我去弄點水果來！”還沒等梁斌反應，陸雲帆已經躲回了廚房裏。
    洗好了兩個蘋果，陸雲帆邊削皮邊想，待會和他說什麼好呢。他會不會說出什麼不想聽的話？萬一……萬一他又像過去那樣動手動腳的，自己該怎麼辦？
    正胡思亂想中手上一痛，陸雲帆不禁“哎呀”出聲，隻見左手大拇指鮮血直流。
    “怎麼了？”梁斌出現在身後。
    “沒事，不小心把手割了……”陸雲帆囁嚅著。
    “我看看。”梁斌不由分說抓過他的手，“家裏有酒精棉球和紗布嗎？”
    “有的，在藥箱裏，藥箱在上麵壁櫃裏……”
    梁斌拿了藥箱，兩人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陸雲帆想把被他抓住的左手抽回來：“我自己來吧！”
    “別動！”梁斌命令道，隨即仔細地給陸雲帆的傷口消毒，再包上無菌紗布。
    他的手……感覺好溫暖。和他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聞到久違的味道，那種性感的香水味……陸雲帆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臉頰也有點兒發燙。還好喝完酒臉本來就紅，不然被他看出來多難為情啊。
    梁斌的神情倒是很坦然：“這兩天你少碰水，小心傷口感染。”
    “嗯嗯。”
    包好了傷口，梁斌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陸雲帆有些意外：“……水果還沒吃呢？”
    梁斌揚起嘴角：“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你說是吧？”
    送他離開，陸雲帆隨即來到窗前往下望去。一會兒之後那個熟悉的身影出了居民樓。目送著他大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黑色君威，車燈亮起，逐漸遠去，陸雲帆不由發起了呆。
    ……
    深夜下了班從CLUB出來，蕭戈乘上的士，快到綠苑花園的時候下了車，將手插在褲袋裏，沿著巷子慢慢走。
    雖已是９月初，天氣燥熱依舊，就連海風也吹不散白天積聚的暑氣。蕭戈的腳步漫不經心，經過綠苑花園時，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鄰街那棟樓最頂層的那扇窗。
    鋁合金窗子開得很大，房間裏仍然亮著燈。這麼晚了季少寒還沒睡，還在看電腦嗎？
    蕭戈點了根煙，靠在路旁的合歡樹下靜靜抽著。
    最近蕭戈一下班就直奔家門，將那些男人曖昧的暗示統統拋諸腦後。不是他沒人追沒人捧了，而是突然就對尋歡作樂失去了興趣。
    大力吸了口煙，心底卻越發煩躁。蕭戈搞不清自己是出了什麼問題，隻是有一天發覺，純粹的縱欲似乎不能滿足自己了，床上越是激情四射，心頭的空虛卻越發強烈。每天一睜開眼，占據胸口的隻有越來越泛濫的寂寞。
    蕭戈沒想到，倦怠感來得這麼快，令人猝不及防。難道自己的心態提前步入中年了？
    自遇襲那夜對少寒說了狠話之後，一晃近一個月過去了，少寒果然沒再跟著自己。但蕭戈時常會想起那夜他所說的話，以及他說話時的神情。
    不知從哪兒吹來一股風，感覺似乎涼爽多了。知了仍在枝頭不知疲倦地叫喚，空氣中飄散著合歡花淡淡的馨香。
    微辛的煙草味在喉間彌漫，蕭戈眯了眼眸，看那月光下樹影搖曳。
    ……
    少寒處理完手頭的調研材料，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來到窗前遠眺夜景。
    月光下的街巷靜謐，少了白日湧動的喧囂，令人的心情也隨之沉澱。
    稍稍活動了一下頸項，少寒的眼睛不由自主望向右後方。在那重重樓宇的背後，是蕭戈住的老舊居民樓。這個時間了，他回家了嗎？
    搬出那套房子後，少寒在短短時間內不僅提前完成了自己負責的研究課題，還主動請纓新的調研任務，超乎尋常的學習鑽研熱情讓導師大加讚賞。
    隻有少寒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
    現在最怕的就是空閑，一閑下來，腦袋裏全是他的影子。要費多大的勁兒才能克製自己不去找他，隻能遠遠地守候？
    思緒被底下傳來的路人交談聲打斷，少寒看向下方。
    那一瞬間，少寒似乎瞥見右側的行道樹下有個熟悉的身影，胸口止不住一陣狂跳。
    再定睛細看，那裏卻空無一人，隻有一大片樹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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