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引子——花恨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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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在春風裏的桃花豔豔壓枝低,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人們的臉,震落一地落紅。花兒是美麗的,也是容易消逝的。正是如此,人們才如此的愛惜花的開放,哀歎著它們的落去。
    有無人是不愛花的呢?這麼美妙的花朵想是沒有人不愛的。但世上偏有這樣的人,說他們怪,確也如此,慕容無悔就是這樣一個厭花的怪人。
    山巒聳翠,雲霧繚繞,雲峰直入雲端。空中幾許燕子飛過,盤旋在小橋人家,呢喃春語,地上嫩草剛發新芽,連帶著院子一片竹子也綠了,舒展幾分春的閑情。
    偌大的山穀中點綴著春的顏色,唯獨不見花的蹤影。未免讓這片綠色顯得單調了。
    穀中種著大片的竹林,竹挺拔高大,掩著林中一座小小的三層閣樓。
    四周欄杆回廊,朱紅大柱,高簷琉璃瓦,簷下刻著吉祥事物。整樓渾然天成,透著股霸氣,身居上位者才有的風範!
    而厭花的慕容無悔就住在這座宛如宮殿般的閣樓之中。
    沒人知道他為何厭花,也不沒人敢去問他,跟隨在他身邊的人知道,在他成為教主的那一年,教中開得正豔的桃花在他的一聲令下化為火焰漫天,之後教中的人再也沒看見教主露出笑容,就如同沒再看見那豔豔桃花開放一般,一切都隨風而去,難覓蹤影。
    小樓無名。
    慕容無悔在這裏住了十年,他看著十年前開滿桃花的煉天教換上了翠綠高雅的竹,年複一年,不會凋謝,不會老去。或許他喜歡這樣的景色,但相同的景色看了十年他會不厭惡嗎?
    沒人知道,連慕容無悔自己也是。
    十年,好快,但園中早已紮根的翠竹隻是拔高了不少,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竹海,除此之外,慕容無悔看不出與十年前有何不同。
    他還是如此的厭惡著豔麗的花,如此的憎恨著它,深深記著一個人的背叛。
    花兒已逝,可留在慕容無悔心中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模糊。
    倨傲霸道的他,從那人離開的那天起就憎恨這美麗短暫的桃花。
    “既然如此短暫,又何必要開呢?換成永不凋零的綠竹豈不很好,即不必擔心雨打落紅滿地,也不用擔心花謝易逝而悲傷了。”
    慕容無悔懶懶說道。靠在他從行燕國內高價買來的躺椅,火紅的衣袍散開猶如盛開的火焰般撩人,就如他的人,熾熱如火令人難以接近,他隻消手一揚,萬物皆化為灰燼。
    輪廓分明,俊美中夾雜著男人的霸氣與狠厲,額間刻著代表煉天教最高地位的火焰刺青,此時斜躺在椅上的慕容無悔慵懶卻危險。
    他的眼中永遠充斥著冰冷的火焰,在對望的瞬間將你怔住,有時,高手決戰往往隻在一線之間。
    窗外幾番白點躍過,慕容無悔笑了。
    “我記得再過幾日王上便要去西山狩獵吧。”慕容無悔眼不移,隨意說道。
    他身後是布置雅致的屋內,樓梯向下,高足大床,各色古玩珍奇擺了滿屋,這些東西慕容無悔從不曾碰過。
    卻少了一樣東西。
    人。屋內隻有他一人,慕容無悔又是說給誰聽呢?可詭異的是竟真有人答說:“回主上,卻有此事。”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男性特有的低沉,卻也多了幾分柔柔如風。
    話是這樣說著,但人卻沒有現身,慕容無悔道:“哦?都有誰要去?”他自顧自說著,仿佛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如有人在這裏隻怕是覺著無比詭異了。
    沒有人在這兒。
    慕容無悔的小樓除了他自己和幾個護法外,誰都不能踏入,違者受蛇噬之刑。教中的人都記著慕容無悔的無情與狠厲,所以當他要燒掉教中前任教主種下的桃花時,一個人都不敢反抗和吭聲,他們也怕,怕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
    屋內又響起男人如風般柔軟的聲音。“回主上,大皇子,二皇子以及皇親國戚都會參加,王上的病也康複不少了……”
    一擺手,聲便沒了。慕容無悔想了想,道:“去通知二皇子,就說西山狩獵那天我也要去。”“是。”絕對的服從,不敢有半點質疑。
    “鴻炎,你順便把這個消息也帶給大皇子。”慕容無悔又道,臉上帶著神秘笑意的他總是讓人難以捉摸。暗中的那人怔了怔,隨即答道:“是。”
    一陣風吹過,慕容無悔悠閑的看著窗外竹浪翻滾,低聲笑道:“孤寒,你會是什麼表情呢?”他大笑出聲,將正走出小樓的溫潤青年嚇到了,他回身望了一眼小樓,搖頭歎道:“主上,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人嗎?這練天教何時才能又見桃花飛舞呢?”
    眼前是一片寬大的竹林,十年,足夠讓人厭惡任何事,何況是一片永不改變的景色。
    有人會不厭倦嗎?
    慕容無悔或許不會,十年,他早已習慣了這單調的景色,春綠東白,兩種色彩,單調的變幻,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厭倦的,可看到滿天桃花飛舞,旌旗飄動,他心裏悠悠一顫,對那片不變的景色生出了幾絲厭倦與不耐。
    “鴻炎”
    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慕容無悔不耐的一揮馬鞭,一位身著藍衫,腰間係著月白腰帶的年輕公子輕笑著上前,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謙遜而有禮,讓人好感頓生。他趕馬到慕容無悔身旁,道:“主上。”
    慕容無悔皺眉道:“催他們快點,本座不想等了。”馬兒似也懂得主人心思般不停的擺著腳,柔順的馬鬃在風中舞動,微風凜凜,火紅的鬃毛與慕容無悔身上衣衫無二,甚是得慕容無悔喜愛。
    鴻炎看看遠處緩慢行進的皇家大軍,心中不由暗怪這誰出的主意要來這西山狩獵。心下如此,麵上卻是聲色全無。他恭敬道:“是,鴻炎馬上就去。”方想走,身後傳來一聲卻叫他停在原地。
    隻見慕容無悔身後又轉出一匹通體雪白的高峻大馬,一人淡笑著看著鴻炎。
    嫵媚。清冷。
    這是鴻炎見到這個男人的唯一想法。他坐在馬上,一身白袍和馬兒相襯,恍如謫仙下凡般高貴,臉色蒼白不施脂粉,卻比妙齡女子更加誘人。纖細瘦弱的身子在馬兒上打著顫,讓鴻炎擔心不已。
    “莫辭,怎麼,你想跟著鴻炎去?”慕容無悔倒是猜出幾分那人的心思。
    臉色蒼白的白莫辭聞言,欠身道:“是的,望主上準莫辭前去。”他不卑不亢,蒼白的臉上帶著堅定,他盯著鴻炎,淡淡一笑道:“若是鴻炎護法不願,莫辭也不強求。”鴻炎避開他的目光,看向慕容無悔。
    他此時正看著遠處,嘴角帶著一絲難懂的笑意,道:“你們兩人都不要去,本座想慢慢走走,鴻炎,莫辭,王上已經到了,我們也過去吧。”輕描淡寫的話出口,他沒看見白莫辭的臉色越加蒼白了,他不會去看,就算他看見了也不會說什麼。
    對他來說,除了那個人,身邊的人都是可有可無的擺設。
    白莫辭哀怨的瞪著鴻炎,一言不發,打馬前進。鴻炎苦笑地跟在慕容無悔身後,心中卻也升起無限愁緒。
    身後帶出來的眾人望著前麵三人,默默跟上。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句話現在拿來說慕容無悔是在合適不過了。
    這西山狩獵他本是一點興趣也無,何物能逃脫他的掌心?他來,隻是想見見那個人讓他狠心焚花的人。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慕容無悔端詳著眼前這名錦衣公子,發現此時此景是如此的陌生。
    風扯落了枝頭的桃花,灑了漫天。慕容無悔見到這繽紛的花雨,心中一怒,紅豔的袍袖一揮,花雨頓時消散無蹤。
    “討厭的花。”
    慕容無悔低低道,不想對麵的公子卻聽到了,為無罪的花朵歎息。“花本無罪,你這是何苦呢?”公子的聲音低低的,仿是不願擾了這深山的清靜與祥和。連帶著他臉上安詳的笑,讓人不禁懷疑是否走進了何處桃源古居。
    “你心裏明白。孤寒。”慕容無悔沉聲道,雙眼直盯著孤寒,讓他避無可避,唯有低頭道:“無悔,十年,你還是忘不了過去嗎?”
    他知道自己欠他的,隻怕以後會更多了。
    慕容無悔冷哼道:“忘,你倒是說得清楚,我不會忘得,孤寒,這筆債我要你永生記得,生不如死!”身形一動,慕容無悔欺身到孤寒身邊,不容他拒絕的摟住他的腰,右手一動,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
    孤寒愣愣的看著慕容無悔,歎道:“你…”慕容無悔看著孤寒震驚的模樣,心中很是高興,他邪邪的扯開嘴唇笑道:“我怎樣?在大皇子身邊過的這十年怎樣?他不將你放在心上,將你像奴仆一樣使喚,你還是選擇待在他身邊?”
    “原來…你都知道。”孤寒苦笑一聲。他早就想到無悔會知道一切,那日他狠心離開他,望著他將一片桃花盡數燒毀,隻是為了將他留下,可他還是走了。
    “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慕容無悔挑眉道,孤寒的不信令他很不爽。“不是,你都知道了,或許說,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孤寒搖頭說。他居然伸手撫上了慕容無悔額間的火焰刺青,呢喃道:“焰,焚世間邪惡。繼承這個刺青便代表著你成為了煉天教的當家,無悔,你可還記得師父的話?”
    慕容無悔臉色一沉,不答反道:“你說我什麼不知道?”這納金會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不信!孤寒笑了,不複方才的安詳,殘酷冷冽的笑著,仿佛這才是他本來的麵目,剛剛的笑容隻不過是他裝出來的。
    他動動身子湊到慕容無悔耳邊,雙唇不斷開合說著什麼,慕容無悔似是不滿他的話般皺起好看的眉,宛如秋風吹皺一池春水般動人。
    “你…”他欲言又止,隻是無意義的開合雙唇。
    孤寒笑了。殘忍絕豔。他輕聲道:“無悔,你記住,你還是不知道很多事,譬如…”他說著將手放到無悔的胸口,火紅的烈炮如血刺眼,或者說那衣袍就是用血染成的。
    用無悔自己的血、
    胸口的心不安的跳動,孤寒癡迷的說:“無悔,你說桃花和血哪個更美呢?特別是在桃花滿天中揮灑著豔麗讓人著迷的血,那場景是不是很美?”
    慕容無悔沒答,他此時卻看見了孤寒口中的場景。
    冰冷的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風景,伴著一陣血霧,慕容無悔諷刺的笑著,看著自己的血在風中飛舞,與落花纏綿最後歸於塵土。
    “我要殺了你。”
    風中,孤寒悠悠說了一句,他泛白的衣袍被風刮著,臉上的笑容詭異卻無奈,他望著慕容無悔的身體緩緩倒在地上,濺起一地落紅,卻是覺不到開心或者驚喜。
    “寒淵。”
    慕容無悔臉上沒有表情,或者說是他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身體猶如身處寒冬般冰冷僵硬,甚至連彎曲指節都已做不到了。
    有毒。慕容無悔心中方作此想,孤寒就說出了答案。
    “炎九天氣卻身處寒窟,這毒最大的好處就是你死後屍體也不會腐爛,維持著你死去的樣子。”孤寒望著臉色大變的慕容無悔,說。“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樣子的。”他伸出手,接住一瓣落花,神情哀傷。
    “花開美矣,可惜卻如此命短。”孤寒玩弄著手中的花瓣,笑道。慕容無悔靜靜地看著他,運氣內力想逼出這煞人的寒毒,卻發現此毒霸道非常,內力幾乎不能運轉。但他還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抖著唇問:“可有解?”
    他的話斷斷續續,上牙打著下牙,讓他原本具有威儀的聲音此時聽上去不免有些好笑,孤寒就笑了,他玩弄著手中的花瓣,忽地手一揚,右手一動,花瓣轉眼成霽末,那些花粉入不了孤寒的眼,但他眼中卻笑意盈盈。
    “當然有。你可知道行燕的離世穀,去那裏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你永遠也去不了了。”孤寒陰測測的笑著,走進慕容無悔,臉上帶著和他相貌完全不符的狠毒。
    慕容無悔忽道:“孤寒,有些事不是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像你要殺本座也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做到的。”他帶著天生的威儀瞟向孤寒,嘴角勾起的笑讓人倍感不悅。
    孤寒沉下臉來,握緊手中帶血的匕首,笑道:“是不是試試就知道。”
    寒光的匕首映著孤寒殘酷的笑,慕容無悔一動不能動的躺在地上,此時的他,竟有心思看起那些被風吹落枝頭的花兒。
    花,風一吹,悲傷成了花雨。
    “本座果然還是不喜歡這脆弱的花。”慕容無悔喃喃道,孤寒還未體會話中之意,就覺眼前多了幾人。
    “哼,果然是你們,難怪你有恃無恐,原來是有救兵。”孤寒看清來人,哼了一聲,心下早已盤算起如何才能從這幾人手下安然逃去。
    藍衫的溫和公子,紅衣的美豔女子,灰衣的壯漢,還有一身白衣瘦弱青年。
    這幾人分別是煉天教的三大護法鴻炎,弦秋,史乘和身為製毒高手的白莫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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