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隻要乖乖地等，機會就會來。可這樣荒蕪的幾年壓在心上隻是徒增記憶的沉重罷了。
    林寄涼攤開桌子上的宣紙，持一把狼毫揮筆不停地寫著兩個字——“機會”。柔軟的筆尖卻仿佛要穿透單薄的宣紙一般，腦中不停回想的是顧適說過的話。
    庸人自擾。庸人自擾。庸人自擾。
    果真林寄涼你還是個懦夫啊……那麼其實，這麼多年沒有動作，不單單是以為機會會被等來吧……還有什麼，不知，不敢，還是……
    將宣紙揉成一團往後扔出去，林寄涼洗了手將頭發束起來走了出去。
    既然他這個庸人定要“自擾”，那也要做有用的“自擾”。
    “我給你機會。”林寄涼徑直找到尤似客，定定看著他道。
    “什麼？”一襲絳紅的無塵樓主抬起頭，似笑非笑，鳳目裏卻盛滿奇異的光彩。
    林寄涼在他對麵坐下來，著手給自己泡了杯竹葉青，嫋嫋霧氣在他眼前冉冉升起，清淡的竹葉香不多時便散發開來。他低眸輕輕轉著杯蓋。
    “公平交易，我給你機會，你也給我。”
    尤似客往後背上靠了靠，指尖在寬闊的紅木雕花扶手上漫不經心地點著，舒舒服服地眯眼睛去看他：“怎麼說？”
    “把我身邊的暗衛撤掉，我不知道你的行蹤，所以我要你也對我一無所知。”
    尤似客笑了：“我對你一直一無所知啊。”
    林寄涼冷冷看著他：“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尤似客仍是笑，眼睛裏卻沒了初見林寄涼來找自己時的光彩：“你憑什麼，這麼跟我談交易？又憑什麼，認定我會答應你？”
    “……”憑什麼。林寄涼有些沉默，難道自己……果真又在利用他的放縱了嗎？
    而那邊尤似客已經斂了笑容，一側嘴角微微向上擰起：“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瞧我的涼，多篤定啊……你是在嘲笑我嗎？或者……你覺得這是場交易？林寄涼，你是要拿自己經商嗎？”
    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尤似客忽然站起身瞬間到達林寄涼麵前抓著他的脖子將他拽起。兩人鼻尖碰在一起，林寄涼似乎可以嗅到他身上暴虐氣息的散發，而他卻什麼都沒做，隻是這麼狠狠地看著林寄涼的眼睛。
    “那本樓主把你送下去賣身如何？本樓主的確是很喜歡看你呻-吟痛苦的模樣啊……”
    脖子上施的力讓林寄涼難受的無以複加，呼吸不成，更說不出話來。隻一會已有些神智不清，而這時尤似客卻忽然又放了自己，換了手緊緊攬住自己的腰和他的貼在一起。而尤似客側了頭，捏著他的下顎將他的臉也轉向他。林寄涼看到他刀削般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卻仍是冰冷黑暗。
    “你不過是想離開對嗎？”
    “……是。”
    鬆開了脖子，下顎卻又被捏得生疼。
    “那本樓主就大發慈悲，放了你就是了。以後，莫要對人說你是從這裏滾出去的，以免髒了本樓的門檻。”
    瞬間被他推倒在地上，那人負了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說話間卻是在吩咐暗裏隱藏的下人。
    “去把林公子的東西收拾了，幫他扔出去。”
    黑暗裏傳來低低一聲應答，林寄涼從地上站起，理了理衣服轉身便走了出去，很快地，自己的包袱果真被扔了出來，隨意包裹的東西落了一地，他緩緩蹲下去一一拾起它們。
    隻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也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包袱裏不會有銀兩，剩下的隻有身上留下的那日席兼不肯收的一塊銀元。
    已是午夜，估摸著所有的客棧都也已經打烊了。林寄涼收拾好包裹走進巷子深處，他記得有個拐角裏有條死胡同，也隻有去那裏將就一夜了。
    雖有些出乎意料，但畢竟達到了想要的結果。至於身側總是跟著的暗衛……尤似客雖喜怒無常變化多端，但一定不會食言。既然放了他出來，就一定不會再派暗衛跟著。而至於這種自由可以持續多久，他就不清楚了……所以要做什麼都必須要快。
    他知道顧適不在那一段時間是去西域見了二皇子華嘉木，顧適雖話不多，人又沉穩內斂，卻也八麵玲瓏長袖善舞。他沒有定居之地，所以也沒有什麼門客。但也就是這樣，才更讓他的對手不知所措，因為隱藏著的人不知都在哪裏，也不知都有多少，甚至是否自己那裏有他的人……也不得而知。而尤似客害死了三皇子華嘉晏的得力助手銳隊隊長楚揚，所以這個梁子是結下了，那麼也就不會有結交的可能。況且溫欒那個人，怕是已經沿著這事情同華嘉晏站在同一戰線了。
    顧適為什麼要這樣他並不知道，可他要做什麼自己卻並非沒有看出來，可憐華嘉木心心念著自己的皇位以為有了江湖上的得力助手，卻不知是養了一頭隨時反撲的老虎。
    論心思狠辣溫欒或許不輸尤似客，論社交手段又不輸顧適，但尤顧兩人若暗地裏聯了手，那溫欒九成九不是對手。所以現在的溫欒雖仍是低調著，卻不代表他不需要人。而林寄涼又認識一個席兼。
    那麼……
    林寄涼往牆角靠了靠。
    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