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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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祈豐河還是一如既往地寧靜,一葉扁舟在波光微漾的水麵上遊蕩。舟上似乎隻有一個人,小小的笠帽遮住那人的臉,手背在頭後。看去像還是少年身段,不過比一般少年要修長有力些,天青衣衫低調卻不失華麗。
    河邊圍觀者中竟還有寫生者,木框圈著薄薄的宣紙,明明硬朗的臉上卻滿是有些不搭的認真。
    還真是……悠閑啊。顧適略略一掃,輕揮了揮兆虞。
    那寫生者手指關節粗大,身段中等卻是充滿力量。
    顧適勾了勾唇無聲笑,讓這麼個人做這般雅趣之事,還真是……
    “阿燃,你陪同不望去練身手吧。”
    不望驚訝,於燃也有些不躊躇:“可是主子你……”
    “我?”顧適眼中滿滿全是笑意,“我自然有我的事情。”
    不望鼓起勇氣看著顧適:“可是那樣公子你就是一個人了,不望和於燃哥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
    顧適似是思索了一陣,扇了扇扇子懶懶道:“我記得幾年前我同阿燃交手……”
    於燃立刻道:“屬下武功的確遠遠不敵主子。屬下明白了。”
    “嗬嗬,”顧適輕笑,“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阿燃你來教不望的話應該不錯。”
    兩人都未料到,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
    顧適望了眼河麵小舟,卻是不想再多說什麼,揮了揮手:“去吧,找個清靜地方,把該教的教給不望。至於歸期……等我的消息。”
    雖不舍,不望卻還是跟著於燃領了命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顧適合上扇子腳尖蹬地,瞬間便到了那河麵小舟上。舟上之人並無反應,倒是寫生者瞬間一副警戒模樣,雖仍是捏著筆端坐的姿態,但若是沒了船上這位的約束,怕是已經衝過來擋在前麵了吧。
    顧適在船角坐了下來,小船布置得極簡介,連木椅都無,隻一張小小木桌,僅容得下兩隻杯子一壺茶。顧適拎起那茶壺嗅了嗅,是清涼的竹葉青,隻是有些微涼。於是著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並在旁邊茶杯中也滿上了。
    那躺著的人動了動,似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卻仍未開口或是坐起。傍晚的陽光格外柔和,顧適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個融在柔光裏的人。
    能夠融於柔和,便不是冷硬的人。而過於心狠手辣,或許也隻不過是一種隱藏本性的手段罷了。真正的無情該是站在熾烈的日光下還能仰起臉不怕被曬化眼中的堅冰。不該是丟棄了最不願丟棄的東西用後半生憎恨自己,而是死死地守住想要的,就算他想逃,也決不放鬆哪怕一點點。就算是他死,他也必須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如果眼前這位站在自己麵前。或許會是滿身破綻呢。
    顧適收回目光啜了口竹葉青,緩緩將目光放向遠處,餘光看到岸上寫生那人仍是完全警戒,不時將眼神投向這邊,又低頭下去描幾筆。顧適不僅莞爾。還真是一對可愛的組合啊。
    “真奇怪。”
    就在顧適準備喝完這杯茶就離開之時,身側躺著的人忽然開口了。與他身形相符的類似少年嗓音,柔軟中不乏穩重成熟,不驕不躁,幹淨如水。
    那人拿下笠帽坐起來,斜斜靠著船側,伸手將木桌上涼透的竹葉青端過去輕嚐了口,皺眉:“涼透的還真是不太好喝啊。”
    顧適頎長幹淨的手指碰了碰杯沿微微笑道:“人生如茶,不知溫公子方才奇怪的是什麼?”
    “原來容與公子竟認識我,真的是太榮幸了。”溫欒手掌輕撫著笠帽,宛如少年般笑眯眯地看著顧適,“我是奇怪,我方才不過嚐試著想了想容與公子內心的活動,竟覺得十分好笑。”
    顧適稍稍眯眼望向天邊暮色,卻並不答話。
    那溫欒一笑,又道:“說來我雖比容與公子年少不過幾歲,也算是後輩。而我竟然覺得前輩的想法好笑,你說奇怪不奇怪?”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溫公子若是在揣測心思方麵有專攻的話,要覺得任何一個前輩、大師好笑,都是可以的。又哪有奇怪一說。年齡和輩份……溫公子其實是不在意的吧。”
    溫欒仍是笑得明朗,像個有些口渴的孩子般喝著杯子裏的涼茶。
    “容與公子說得有禮。也就是說,之前我那些自己覺得是尊敬容與公子和無塵樓主的動作,其實反倒顯得做作了呢,對吧?”
    圓滑中有尖銳。倒是無可比擬的伶俐和聰明,卻並不如一眼看去表麵那般沉穩內斂。少年的焦躁之氣……他其實並未褪光呢。顧適緩緩轉動杯沿,仍是未答話,隻聽著看他還要說些什麼。
    溫欒仍是斜斜靠著,微微眯眼看著那邊寫生者,嘴角不經意上挑了些。
    “容與公子或許覺得我不如你們吧。覺得我在意誌上似乎破綻百出?當然了,如若我是外人,這樣看的話我也會這麼認為呢。可是拋棄一切的背水之戰怎麼看都比有羈絆來的好吧?況且我深知我有多了解自己,而你們誰……恐怕都不會敢如此肯定地這樣說。”
    說的話很有理,也很有力。卻像是在拚命證明著什麼同時又掩飾著這種急切。顧適一直不動聲色打量著看上去一身輕鬆的溫欒。成熟和稚嫩,勇敢和怯懦在他身上交織著,過於聰明卻沉重著的孩子。恐怕活得並不如意吧……
    “的確。顧某自認不如。”
    溫欒覺著他話中似有敷衍,抬眼看去卻又找不出其他。
    盛竹葉青的杯子見了底,顧適放下杯子站起身來。天色已經又暗了不少,寫生者……也要收工了呢,不知畫得如何……不過他自己也算是收獲不少啊。
    顧適掩嘴打了個嗬欠:“沒有誰會真的能拋棄一切。太了解自己也會變成一種羈絆。”
    溫欒斜坐的身子動了動,背對著夕陽的光,讓人看不清臉上表情。
    “對了,謝謝溫公子的茶水。竹葉青果真還是熱乎乎的比較好啊。”
    說罷動了動身子,人已經躍出河水之外上了岸。溫欒遙遙看去,那人唇邊微挑,看著自己的手下習沉來不及收走的畫似乎說了句什麼,而平日裏性子剛硬的習沉居然難得地尷尬起來。
    這種氣度,手段,心思……
    溫欒你要何時才能真正抵得過?
    溫欒扶著額,背對著夕陽輕輕歎了口氣。輕得輕功過來的習沉也未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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