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你情我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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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前一後離了屋子,沿長長的回廊迤邐而行,過月洞門,來到一處小巧別致的園子。園內遊廊環繞,盡頭處一片不大的水麵,夏日裏可見滿池紅蓮翠蓋,這會兒卻都敗了。池子對麵是一座八角亭,重簷高挑,朱紅色的廊柱圍著,間有木板拚成的條凳。
    走進亭子,正可見右手種著的七八株臘梅,果然都盈盈綻放,到得近前,更有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逛了一圈,紀遠山回到亭子裏坐下來,但覺暖暖的太陽照著,輕風拂麵,突然便來了興致,叫顧小蟲取棋盤來,兩人對上一局。
    顧小蟲自然含笑應允,不一會兒回來,除了棋盤,臂上還挎了個漆盒,裏麵裝著茶水點心。
    紀遠山看他那肩挑手提的樣子,忍不住失笑,說你做小僮倒做得越發得意起來,不如以後莫理會些旁的事,專心伺候我便了。
    顧小蟲也笑,陽光下露出晶亮可喜的虎牙,說我求之不得呢,你做主子的,可不興說了不算。
    言語間擺了棋盤,又倒上茶,兩人便在這亭中捉對廝殺起來。
    園子裏一時安靜下來,偶爾傳來幾聲啾啾鳥鳴,更襯出周遭的空靈寂靜,倒真是鳥語花香,殘波煙照。
    顧小蟲撚著一枚棋子,半天沒有落下,好像在思考,半晌,忽而抬頭欣然一笑,竟是說不出的溫柔,聲音也是軟的,“遠山,我們好久不曾這般輕輕鬆鬆在一處了,你我初識那陣還有些閑情逸致,後來……都叫那起雜事蓋了去。”
    紀遠山聞言,抬頭看了看顧小蟲,也是微微一笑,“可是呢,那陣子我才出了山莊不久,便遇上你這隻蟲子……”
    “你還說,連我這名字可都是拜你所賜。”
    原來顧小蟲本名顧崇,結識紀遠山之後,總被其以“臭蟲子”呼來喚去,後來他便索性改了。如今江湖人都知笑麵郎君顧小蟲,本名卻幾乎無人知曉了。
    歎了一口氣,顧小蟲又道,“八年的時光,一晃而過,最近我偶爾竟會興起要歸隱山林的念頭,可見是老了!”
    紀遠山嗤的笑出聲來,“呸!若我記得不錯,初識那年你不過十七,便如兩年前凡塵一般大,現今二十有五,哪裏就老了?你若算老,我還長你兩歲,倒要如何?”說完,他端起茶盞泯了一口,目光越過顧小蟲,落到水池邊挺立的幾杆殘荷上,“不過你所說的歸隱山林之念,我倒也曾有過,卻總覺得時機不到……對了,說到凡塵,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他可曾來過麼?”
    顧小蟲手上拈了枚棋子慢慢轉著,低頭道,“不曾。”
    “哼,我就知道!那小子……哎,你這是……”
    隻見顧小蟲一臉從容地納下手中棋子,穩穩當當吃掉了紀遠山一大片地盤,然後抬眼掃過來,“你要小心了,一招走錯是會全盤皆輸的,我的棋藝可不是八年前了。”
    紀遠山揚眉,還未說話,眼角瞟到月洞門那兒似有人往裏探身觀望,當即提聲問道,“誰在門口?”
    一名勁裝男子趕緊現出身形,不敢走近,隻站在那兒低頭行禮,說道,“主子,顧公子,屬下有事……”
    “是關於柳河那起事麼?”顧小蟲接口。
    “正是。”
    “遞過來吧。”
    男子這才走進園中,行至亭子跟前站下,從懷中取出幾頁紙張,雙手捧了遞上來。顧小蟲起身接過,一邊看一邊說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蒼流的事紀遠山本極少過問,不過此時見顧小蟲看著看著,麵上現出叵測的笑容,又見那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還有線條符號之類,終於忍不住還是問了一聲,“柳河是什麼人?這又是起子甚麼事了,讓你如此上心。”
    顧小蟲看完了,卻把紙揣起來,笑嘻嘻對紀遠山道,“你可還記得上次在倚月樓,老孫說有人指名找我接客那回事麼?”
    “哦,聽說是個十八九歲的後生,說話有些愣愣的,還沒帶夠銀子。”紀遠山不問,卻不代表他不知。
    “對,不過有一點,她可不是什麼‘後生’,而是個姑娘家。若非被倚月看破,我還真叫她哄了去。”
    紀遠山挑了挑眉,“原來如此,這柳姑娘的事很棘手麼?”
    “和當初那臭小子一樣,查尋父母身世。”顧小蟲目光爍爍看著紀遠山。
    紀遠山自然知道他所說的“臭小子”是指誰,笑了笑,“這等小事顧老板親自過問,可見對柳姑娘有心。”
    “我若對她有心,你可在意?”
    紀遠山低頭喝茶,“你這話好向倚月說去!”
    “那臭小子的事你一直親自過問,可見也是對他有心了!”
    紀遠山不語,站起來轉身走下亭子,來到那幾株梅樹前,一手攀著那枝頭似在細細賞玩,半晌之後方回身,麵上神情淡然,眼底卻有簇光芒一閃而過,開口說道,“小蟲,你我相交多年,彼此間說話行事當早有默契,我的性子你也最知,所以……有些事你情我願,不必太認真,還有些話,藏在心裏比說出來要好得多。”說完他一攏袍袖上了遊廊,緩步向門口走去,竟不再理會亭子裏的顧小蟲。
    紀遠山一席話,讓顧小蟲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先前的溫和雋雅一掃而空,他垂首看著麵前的棋盤,雙手緊緊握成拳。
    沒錯,你情我願!是我不該主動上了你的床,可又是誰用盡手段將我的身體調教成現在這般模樣?讓我食髓知味,沉湎在那疼痛帶來的快/感中無力自拔?你種下的蠱又怎能袖手不理,一句“不必太認真”就可以丟開麼?
    石桌上,茶壺、茶盞、棋盤等物都還擺在那裏,仔細看時,卻見錯落排開的黑白棋子之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粉紅色的梅花,而梅花下的一枚黑子竟赫然裂作兩半!
    眼看紀遠山就快要走出園子,顧小蟲忽然說道,“柳河的父親當年是高維手下心腹大將,後來卻被夏侯桐所害,這件事小雲沒告訴你麼?”聲音不大,卻果然讓紀遠山停下了腳步。隻見他轉身折回,不消片刻又來到亭子裏,在顧小蟲麵前坐下,悠然說道,“小雲畢竟還年輕,少曆練,若說查一件事情,果然還是你出手更有效率些,這柳姑娘的事麼,我倒願聞其詳。”說這話時他麵帶微笑,好像剛才什麼都不曾發生,那棋盤裏的一朵梅花也和他毫無關係。
    顧小蟲看著紀遠山閑閑又端起茶碗,伸出手去按住了,“茶都冷透了,再喝豈不坐下病,時候不早,我與你回房細說吧。”
    “也好。”
    兩人起身離了八角亭。
    走在半路上,正巧遇見孫鵬,顧小蟲忙喊住他,讓他派人去一趟城裏的四海鏢局,找一名叫柳河的少年過來,又說不急,用過午飯之後再去亦可。
    孫鵬躬身答應。
    金陵城裏三大鏢局,華威、鎮遠、四海,其中以華威鏢局人手最多、規模最大,鎮遠鏢局總鏢頭武功最高,但若說人麵廣、吃得開,則還要數四海鏢局。
    四海鏢局的總鏢頭王春海早年闖蕩江湖,凡事義字當先,為人豪爽熱情,因此和很多門派都結下了不俗的交情,後來他落腳京城開了這家四海鏢局,旗下鏢師走南闖北,江湖中黑白兩道都會給幾分薄麵,且在京城地麵上,達官顯貴俯首皆是,王春海亦能曲意結交。長此以往,自然混得如魚得水。
    約莫一個多月前,有位叫柳河的少年從外省前來投奔,被王春海收留在鏢局。這柳河看起來明明武功不弱,王春海卻隻讓他在鏢局裏幫忙打些下手,從不派他走鏢,隻說他乃自己故交之子,如今雙親亡故,留下這一根獨苗,不願他涉險。鏢局裏眾人聽了,不免都暗歎總鏢頭果然為人俠義。
    這日,王春海才押鏢回來,稍作休息,便命人將柳河叫到了房中。
    “賢侄,上次老夫指點你去的地方可對路麼?如今有了什麼眉目不曾?”王春海問道。
    柳河先施了一禮,才回道:“讓海叔費心了,一切全憑海叔指點,小侄總算見到了顧小蟲,他說至多一兩月必有答複。”
    “那就好。老夫還是幾年前因失了一筆重要的鏢銀,無奈輾轉間求助於蒼流,後來事情順利解決,承蒙那位笑麵郎君看得起,告知切口與總部所在,言若再有事可直接登門,沒想到如今果真派上用場。”
    “是啊,否則尋常人哪會想到,原來大名鼎鼎的蒼流總部就隱身在京城一間小小的賭館裏。”話說到此,柳河忽然麵容一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海叔……那蒼流收取的費用十分高昂,小侄事先準備不周,想先從海叔這裏支借些銀子用,不過我已給師兄發去消息,待他到這裏之後,一定本利返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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