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池再次被惶惶不安的人們占據，付清的視線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沒有劉米米，沒有方文軍，沒有左寧，也沒有蘇生，這群人中付清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所以當身後再次傳來蘇生的聲音的時候付清隻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大叔？”
    “你怎麼在後麵啊！”付清的聲音裏帶有不經意的哽咽，“我還以為隻有我還活著。”
    聽到付清的話蘇生愣了一下，但臉上的落寞一直沒有散去，“但是好像隻有我們兩個還活著。”
    隻有他們兩個活著。
    付清不自覺地向蘇生身後尋找了一下，的確再沒有一個人出現。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惡作劇，活著的隻剩他們兩個。
    身後的人們又開始吵鬧尖叫，但是他們兩個根本不想管那些，經曆過同伴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後兩人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管別的，反正不過是無意義的吼叫，他們又能做什麼？
    付清的眼看向了那兩具懸掛的屍體，屍體的衣著發型還是和上一次一樣，隻是上次開始時付清並沒有注意到兩具屍體長什麼樣子，所以也說不好屍體的臉是不是和上次一樣，不過按照死亡的記憶付清把自己的臉代入到男屍的臉上後，身體不禁一陣顫栗。
    “要上去嗎？”付清的視線又一路順著繩子看向了最上方。
    “走。”蘇生一把抓住了付清的手，隨後帶著付清上了上行的扶梯。
    兩人的行動實在算得上是顯眼，樓下的人們紛紛側目，甚至有人大喊著問兩人要去做什麼。
    他們兩個沒有回話，隻是相對著說起了隻有兩人才能明了的悄悄話。
    不過還是有幾個人跟上了他們，但是沒有上前，隻是在後麵遠遠地跟著。
    “所以為什麼我們會這麼特殊。”這句話付清從上次剛一進入商場世界的時候就想問了，但又覺得可能隻是意外。
    大巴車世界裏兩人都在，這沒什麼。
    但是商場世界裏除了他們兩個剩下的都是新人，這就已經很巧了。
    結果在別人消失就等於死亡，甚至兩人已經真真切切經曆過了死亡的情況下，他們兩個又都活了過來，進入了又一個都是新人的商場世界。
    他們無法說服自己其他在商場世界死亡的人也都重新進入了遊戲，因為如果是真的又怎麼可能再次把他們兩個分配到一起。
    這不會是運氣，隻會是命運。
    不過兩人都默契的沒有產生把這些事說出去的念頭，如果他們變成了這些人眼裏的異類，那在之後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先逃出去再說這些吧，我有預感，如果我們逃不出去，這種情況還會一直重複。”蘇生一直看著前路，速度不減，直到付清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你是怎麼死的？”
    蘇生明顯腳下一頓，也對，付清想起自己的死亡場景的時候大腦都會忍不住地戰栗，蘇生也不過十八九歲，怎麼可能完全不在乎。
    那種脖頸大開，血液潺潺地向下流的感覺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們當時已經走到七樓了，差不多是剛走下扶梯的時候吧，方文軍也消失了。”蘇生開口道，腳下仍在朝著下一個上行扶梯走，直到站上扶梯蘇生才接著說道：“繩子的盡頭被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拉著，裏麵有一具屍體和你的穿著一模一樣，但是上麵的臉卻不是你的，還有一具屍體，長著和你一樣的臉但是除了臉哪裏都不一樣。”
    付清隻想一想身上就一陣惡寒，也不知道真的看到那個場景會不會直接吐出來。
    “不止你，劉米米，方文軍，還有很多人都在裏麵，臉和身體被混亂地組合起來，然後繩子被綁在他們的腰上，那些屍體就那麼整齊地站在那裏。”
    雖然蘇生麵上不顯，甚至連一絲顫抖也無，但付清能感受到他言語裏的恐懼，但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緊了緊正被他握住的手。
    “之後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了，”蘇生終於忍不住停了一下，而後道：“因為我也死了，被掛在繩子上，再之後就回到了這兒。”
    付清拽住了還在自顧自的往前走的蘇生，蘇生回過頭，兩人的視線正好對上，然後蘇生懷裏就鑽進了一副溫熱的軀體，付清緊緊地抱著蘇生道：“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是活著的，那就還有機會。”
    蘇生愣了一下，但雙臂不自覺地搭上了付清的背，這個擁抱讓兩個人在這個荒唐的世界裏久違地感受到了真實，一時間竟沒人想把手鬆開。
    兩人爬上七樓倒也沒有花費太長時間，隻是到了七樓反倒不想再前進一步，可能是不想麵臨前方的詭異，也可能是不想麵對死亡。
    “要不然我們先找一找辦公區？”
    蘇生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還是先去繩子的盡頭看一眼，現在應該還沒有幾具屍體。”
    還沒有幾具屍體，應該不會有足夠的重量壓住繩子讓它不再向下墜，所以現在去看沒準還能看到些別的東西。
    鏤空上麵是一個定滑輪，繩子從上麵繞過去後便改變方向一路向商場邊緣伸展，兩人朝著繩子伸展的方向走了有一會兒，看著繩子進入了一個漆黑無光的商鋪裏。
    到也不能說是商鋪，畢竟上麵掛著的牌子寫的是服務中心。
    “燈在門口，你做好心理準備。”蘇生向前走了兩步，把手按在了燈的開關上，“準備好了我就開燈了啊。”
    付清點了點頭，道：“早死晚死都是死，開！”
    隨著蘇生按下開關，服務中心的漆黑一瞬間被驅趕了出來，轉而展露出了比漆黑更加可怕的色彩。
    慘白。
    這裏就連裝修的色調都是一種散發著喪葬感的白。
    前台前的空地上站著四個低著頭的人，不過如果按蘇生所說的，更應該稱呼他們為屍體。
    屍體站在那裏的姿勢就像是被掛在衣架上的濕衣服，肩膀和腰都無力地塌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支撐他們保持站立。
    不過這些屍體的脖頸處並沒有開口也沒有勒痕，全身上下包括腳下都沒什麼血跡，可是死時血液從脖頸處一股一股地湧出的感覺兩人記的清楚，滴落在舞台上的血量也全然不像兩個人的份量。
    付清低吼了一聲為自己壯了壯膽，左手緊拉著蘇生才敢向前走到了屍體附近，屍體的臉上全然沒有血色，連嘴唇都是蒼白的，付清彎下腰而後用手撐開死者的眼皮，瞼結膜和球結膜也全然沒有血絲分布。
    “看出來什麼了嗎？”蘇生問道。
    付清把手拿開，搖了搖頭道：“我記得縊死由於血脈不能上榮頭麵部會導致麵部蒼白，但是如果是被放血了的話應該也會頭麵部蒼白的吧。”說著用拉著蘇生的那隻手暴躁地抓了抓頭發，“當時為什麼不去學法醫啊！”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那幾個人也來到了服務中心附近，走進後看到付清二人身邊姿勢古怪的人體時立刻驚呼出了聲，甚至有人直接退一軟跪在了地上，“那不會是死人吧。”
    “好像是，不會是他們兩個殺的吧。”
    “沒準我們出現在這兒也是他們兩個幹的。”
    其中一個人推搡了一下站在靠前位置的人道：“要不要去問問？”
    那人往後退了退，“再看看吧，我們又沒殺過人，萬一被他們兩個摁這兒了咋整。”
    付清和蘇生沒有給那些人視線，隻仔細地觀察著這些屍體，“失策了，剛才在下麵的時候應該再問問有沒有法醫。”
    付清還想去解開屍體的衣服看看，結果腰側突然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整個人向著另一側歪了過去，幸好他握住蘇生的手沒有鬆開，蘇生也拽得很牢，付清的身體隻晃了兩下便又保持住了平衡。
    付清回過頭去尋找剛才頂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就被一堵人牆堵住了視線，直嚇得付清站直了身體，慌張地向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地問道：“剛才他不在這兒吧。”
    剛才付清在的位置上多了一具屍體，也就是這具屍體把付清頂得歪倒。
    “對，是突然出現在這兒的。”相比於因為真切接觸到了屍體而恐慌的付清，蘇生這個目前隻負責武力後援的人就顯得十分冷靜。
    付清被嚇得抽了抽鼻子，“這兒沒什麼看的了，換個地方吧。”
    蘇生沒有肯定付清的提議，反而開口問道：“這兒有那麼嚇人嗎？”
    哪兒不嚇人了哪兒不嚇人了！付清的心裏在吼叫，誰能扛得住突然就出現在身邊的屍體啊！
    付清現在隻想離這些玩意兒遠一點，再遠一點，但是這個服務中心根本能躲的地方，牆壁上都是些什麼展示櫃，隻有櫃台後麵看起來不像會被屍體侵占的樣子，見蘇生沒有要走的意思，付清立馬掙開蘇生的手，徑直鑽進了櫃台。
    然後見蘇生用像是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吐了吐舌頭，“你行你上，我連研究生都沒考上我能看出來什麼。”
    足矣看得出來付清對研究生的執念有多大了。
    蘇生無法隻能隻身入敵營，但是看著被繩子纏得結結實實的衣服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要不然你找把剪刀給我呢？”
    付清立馬把看垃圾一樣的眼神還給了蘇生，不是大力士嗎，你怎麼不給撕開呢？
    當然這些話付清沒敢說出口，隻看了蘇生一眼後就立馬低下頭在櫃台裏翻找了起來。
    “四月十四日演出海報？”
    抽屜拉開後是一打演出海報，放在最上層，應該是近期的演出，付清想起來剛進入世界時看到的演出便又四處找了找看有沒有什麼顯示日期的儀器。
    蘇生聽到付清說什麼演出節目單也沒再繼續糾結於那幾具屍體，轉而也進到了櫃台裏麵。
    隻見他抽出電腦下的鍵盤，敲了一下空格鍵，電腦屏幕立刻就亮了起來。
    電腦上還是工作頁麵，兩人上下掃了一眼便看到了日期。
    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