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賀喬和季風下飛機之後徑直去了酒店。
    TheGrandHotelBirmingham
    季風的準備工作做得確實很好。
    在出發之前他根據這次考察的行程安排和賀喬的個人喜好的綜合考慮，選擇了這家五星級酒店，網上的評分高達9。7分，賀喬對此表示非常滿意。
    兩人將行李交給工作人員便上了樓，按照賀喬的意思他們是提前到這裏的，可以先休息兩天再談工作。
    季風拿出做好的攻略告訴他：
    “這距離家酒店300多米的地方就有伯明翰博物館和藝術長廊，如果您對這些不感興趣，那也可以去周邊的公園，比如阿斯霍爾頓公園。”
    “酒店的設施非常齊全，您也可以選擇去酒店內的健身房或者打台球，無聊的話可以去酒廊放鬆一下。”
    他又想起什麼，補充道：“但不能喝多，上次您答應過我的。”
    賀喬滑手機的動作頓了一秒，說自己記得，不會喝多的。
    季風放在平板上的手指往下劃了幾下，想起賀喬對這些不感興趣，於是他頓了頓說，“如果不想出去的話也可以在酒店配備的公園和露台放鬆休息。”
    賀喬聽著不時滿意地點點頭，兩人進了門之後賀喬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翻滾幾下。
    “累死了……”
    季風沒搭腔，隻是將平板收起來。
    11月中旬的英國氣溫在3℃到9℃之間，賀喬身上的外套被他脫下來，季風便從行李箱裏拿出折疊好的風衣放在一邊。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房間。”
    季風看著躺在床上的賀喬，有些不大自在地移開視線，放好衣服便準備離開，賀喬這才發現他手裏還拿著另一張房卡。
    他拿過來一看，跟他竟然不在同一層？！這怎麼行？
    “不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的房間在我樓上嗎？這個距離是不是有點遠了？”
    季風解釋道自己當時訂房間的時候他這層樓有好幾間房已經被預定了，並且都是長期預定的，他隻能選擇其他樓層的房間。
    賀喬看著那張房卡，很是不滿，但也沒說什麼，隻是把卡還給他說明天不談生意，10點的時候叫他起床兩人出去轉一轉。
    “就去你說的那個什麼博物館和什麼藝術長廊，公園太遠了懶得動了。”
    季風猶疑著問：“您不是對那些不感興趣嗎？”
    他當時做攻略的時候以為賀喬不會去這兩個地方就沒有做這方麵的工作，擔心會給他帶去不好的體驗。
    賀喬很無所謂地看著他：“你不是喜歡嗎？我看你那工位的桌子上還擺著照片呢，來都來了看看唄，我跟著你轉就行。”
    季風難得有幾分怔愣地站在那裏，花了幾秒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答應下來，隨後便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和驚喜回到自己的房間。
    晚上的時候賀喬已經休息得差不多，恢複精力之後他感到幾分無聊，於是去了樓下的酒廊，裏麵人稍微有點多，他挑了一個靠裏的位置坐下來，剛睡醒還有些不太清醒，等待服務的間隙有人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幾秒後眼前便出現一張名片。
    賀喬轉過頭看了一眼，對方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微微卷著的淺棕色頭發，眼睛是湖水一樣的顏色，正微笑著與自己對視。
    他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跟賀喬說“你好。”
    賀喬隻好接過對方一直舉著的名片，禮貌地用英文回應。
    “YoucancallmeEaton。”那人很熱情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賀喬的英語說得也很不錯，Eaton看起來很驚喜的樣子，肆無忌憚地打開話匣子，他問賀喬是來旅遊的還是留學生。
    賀喬失笑說自己並沒有那麼年輕，他撒了個小慌，說自己和朋友來這裏度假。
    酒杯裏倒滿了酒，他並沒有酗酒的習慣，隻是喝一些度數不高的酒，抿了幾口便放下了。
    但沒過多久他就開始有些坐立難安，他雖然性格也算開朗，但和陌生人打交道並且在短時間內建立交流一般都是在談生意的時候才會觸發的被動技能，這時候顯然他不想這麼做。
    在Eaton找話題和他交流的時候，賀喬思來想去隻能掏出手機在桌子地下給季風發消息。
    對方看起來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盡管他回應得不算熱情，但絲毫不影響這位年輕的外國友人的輸出。
    沒辦法，他之所以來酒廊就是想喝會兒小酒放鬆放鬆，並不想進行被迫的社交，於是賀喬隻能搬救兵。
    【江湖急救，速來酒廊。】
    “InthewordsofyourChinesepeople，thisiscalled……”Eaton皺起眉頭思索著合適的形容，片刻後他挑眉道：
    “atfirstsightlikeoldtimes。”
    atfirstsightlikeoldtimes。
    一見如故。
    他又用有些生疏的中文重複了一遍，“對，就是，一件……一見，如故。”
    賀喬露出善意的笑，為他努力想要說好的真誠而笑。
    季風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在臨時惡補關於博物館和藝術長廊的知識，他以前也有去過這些地方，但明天的行程顯然讓他無比重視，手邊放著的是用各色的筆記下來的文字記錄。
    看了一眼消息，他便立刻起身，夜間溫度很冷，他折返回來取了第二件外套，因為以他的了解，賀喬可能會再次上演不顧溫度隻要風度的場景。
    當他感到酒廊時，這個想法隨即得到驗證。
    隻是下一秒他就加快了靠近的速度，步伐有些匆忙，賀喬身邊還有一個人，正在和他談笑風生，這讓季風有些不適應。
    賀喬遠遠地看到他便揮手打招呼。
    “這裏！”
    這聲呼喊讓他的不安和不適應稍微減輕，表情也放鬆下來。
    Eaton也好奇地回頭看，在看到季風的那一秒發出輕微的讚歎聲。
    “Heisyourfriend？Oh……soascetic!”Eaton有些語無倫次，視線跟隨著季風的身影遊移。
    ascetic？
    禁欲？他想說什麼？
    賀喬滿臉黑線地看著Eaton，這個家夥幹嘛要用那種眼神看著季風？想撬他牆角嗎這是？那他剛才給自己遞名片是什麼意思？
    這是個什麼情況？
    賀喬不由得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下來這裏，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家夥對著季風放電。
    “過來，坐我身邊。”
    他有點不爽，季風剛剛站定就被他一把拉過來，以一種直白的方式宣告著他們之間的親近關係。
    但顯然，正沉浸在季風的禁欲氣質裏的Eaton並沒有注意到賀喬的舉動，他又要給季風遞名片。
    賀喬很不滿地看著他，幹嘛呢這是？你搞批發啊？一個不夠還要再來一個？
    賀喬按住季風的胳膊，對方朝Eaton點點頭之後便轉身拿出自己帶來的外套，Eaton並不為他沒有搭理自己而感到不悅，而是伸出手臂將名片塞進了季風的上衣口袋裏，隨後舉起酒杯向他示意，一飲而盡。
    季風將衣服遞到他身邊，示意他穿上，室內有空調不會太冷，賀喬原本還有些不情願，可他瞥見Eaton正輕輕地晃動著玻璃杯，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季風看，當機立斷伸出手，季風看懂了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幫他穿。
    他早已經習慣賀喬忽如其來的興致，也隨著他去了，當他提賀喬把衣服穿上並整理好之後，Eaton一手撐著臉將剛才的評價又重複了一遍。
    “Youhaveaveryabstinentface，andIreallywanttoknow，howdoesitfeelwhenyousmile？”
    （你擁有一張很禁欲的臉，我很想知道你笑起來會給人一種什麼感覺？）
    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甚至掏出隨身攜帶的鉛筆，大有一種想要為季風畫一張畫像的衝動。
    季風坦然地用流利而標準的英文告訴對方自己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也不喜歡被當做畫像的模特。
    酒廊裏其他地方也有不小的交談聲和說笑聲，季風說話一直都不大，那是一種很平和的聲調，像是一片靜謐的湖水和小溪流淌的感覺。
    賀喬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有些得意地翹起嘴角哼了一聲，因為他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地見過季風不設防的模樣，生動稚氣的笑。
    但是Eaton的腦回路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季風疏離有分寸的回答讓Eaton對他更感興趣，說他的聲線也是自己感興趣的類型。
    賀喬：“……”
    MD！
    賀喬一時竟有些語塞，氣急敗壞似的往嘴裏灌下去一大口酒，酒水劃過喉管時稍微嗆到了他。
    於是他有些狼狽地咳著，季風立刻叫來一杯溫水，有些擔憂地叮囑他：
    “慢點喝。”
    賀喬瞪了他一眼，不含一丁點兒怒意，看起來更像是嗔怪，季風便欣然接受了這個眼神，在他的背上拍了幾下。
    Eaton很熱情地發出邀請，賀喬聽見他說自己也要去藝術長廊閑逛拍照時已經完全喪失了說話的欲望。
    怎麼就能這麼湊巧？？？
    他立刻轉身去看季風，賀喬發誓如果季風敢答應對方，那麼在他將同意說出口的瞬間，他一定會掐死他的！！
    他發誓！！！
    他已經準備好了！
    “Sorry，wehaveotherarrangementstomorrowandcannotgowithyou。”
    （抱歉，我們明天還有別的安排，不能和你一起。）
    好吧，賀喬放在袖管裏的攥成圈頭的手驟然鬆開，臉上陰霾一掃而光，差點就要忍不住很中二地大喊一句：
    “老子今天高興！全場消費我來買單！”
    當然，他忍住了，臉上寫滿了高興兩個字，挑釁似的舉起酒杯模仿著剛才Eaton的動作朝他示意。
    Eaton並不生氣，反而跟他碰了個杯。
    賀喬也很無所謂地把杯子裏的酒喝光，隨後跟Eaton道別，牽著季風的胳膊往出走。
    他發誓，從現在開始到回國那一天，這中間再也不想去那個酒廊了！
    返回房間的路上，他用身體碰了碰季風的肩膀明知故問，“你剛剛為什麼跟人家撒謊啊？明天還有什麼安排嗎？”
    季風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地使壞，“那我現在去跟他解釋說我記錯了，明天跟他一起去？”
    賀喬愣住，反應過來之後開始生悶氣，這家夥現在變得蔫兒壞，也不知道是跟誰學壞的！
    他跟別人生氣時就是火力全開的狀態，可對方是季風的時候他就會選擇生悶氣。於是賀大總裁沉默著不理人。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季風把他送到門口轉身離開時，賀喬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惡狠狠地命令道：“不許答應他！聽到沒有？”
    季風沉默著盯著賀喬的眼睛，問他為什麼。
    賀喬覺得他就是在明知故問，可他沒有證據，想了半天隻憋出一句：“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許！你記住了沒有？”
    那個家夥一看就對季風圖謀不軌，他再不攔著誰知道事情會怎麼樣，萬一……他不想再想下去，隻能重複著不允許季風答應Eaton的邀約。
    季風倏爾笑起來，彎下身體伸出手將賀喬不知道什麼時候卷上去的袖子拉下來，他的動作仔細而溫柔，垂下的眼睫也擋不住眼裏的專注。
    賀喬忽然就不生氣了，那股火氣一下就被澆滅，隻剩下一點不知所措和留戀，視線一直停留在季風放在他袖子上的手指。
    幾秒後，季風把袖子放下來之後便直起身體笑了笑。
    “記住了，不會答應別人，早點休息。”
    賀喬心裏微微有些失落，他不講理地想著，為什麼這個動作不能再久一些呢？
    但他還是揚起笑容回應，為了季風答允自己不和別人出去的話而感到開心。
    賀喬進門之後季風才轉身離開，脫外套時口袋裏那張被Eaton塞進來的名片掉在地上。
    季風捏在手裏看了一眼然後隨手放在桌邊，繼續剛才沒做完的攻略，順便看了看明天逛完之後帶賀喬吃什麼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