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點，估摸著護士要來查房了，晏序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不得不叫醒了蜷縮在他懷裏的人，何知睡相一向都很好，昨天晚上一直保持著摟著晏序入睡的姿勢，中途偶爾翻身鬆開，沒過一會兒又摟了上去。
    晏序低頭叫他：“何知，醒醒，要查房了，你先回自己床上去，嗯？”本來就睡得晚，這會兒又是早起，他的聲音還帶著早晨剛睡醒時的啞意。
    叫人起床哪有他這麼溫柔的？這對何知來說可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不但沒起身反而往他懷裏又蹭了蹭，黏黏糊糊地說自己再睡兒。
    “嗯，再睡五分鍾……”
    說話時也沒見他睜開眼睛，調整了一番姿勢又沉沉睡了過去。晏序沒辦法，他又狠不下心來把他從懷裏直接揪著衣服領子拎出來，正好盯著時間讓他再睡會兒。
    還挺貪睡。
    看了會兒睡得正香的何知，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貪戀著這少有的溫暖，晏序那點兒貪心又開始在心底蔓延，一點一點侵占了他的心。
    看了眼牆上的掛鍾，不能再拖了，何知的5分鍾延長到6倍，晏序隻好又拍了拍他的背把人叫醒，這次何知大約也睡夠了，眨了眨眼睛從床上磨磨蹭蹭地坐起來。
    “幾點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
    “7點半了，護士應該快來了。”晏序偏了偏頭避開何知的視線，緩緩說道。窗戶玻璃上還掛著昨天留下的雨滴，滿眼碧空如洗。
    “哦，那我先去洗漱。”晏序的衣服被他扯著不放，就這麼過了一夜，衣領掉了下來，露出白淨而緊致的皮膚，何知看了幾秒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幹，有些狼狽地下了床。
    “你，”晏序叫住他，緊張又疑惑地回頭，晏序視線下移，指了指地上，開口提醒他：
    “鞋穿反了。”
    何知：……
    匆忙扔下一句“我沒看清”就落荒而逃地跑進了衛生間，關門的動作有些急，發出碰撞的響聲，晏序有點發蒙，片刻後輕笑出聲。
    他還是覺得這樣迷迷糊糊的何知更可愛一些。
    鏡子前，何知拍了拍發熱的臉，長呼一口氣。
    “何知，穩住穩住，別太荒謬了，千萬別慌。”
    他習慣給自己做心理輔導，一大早美男在懷他有些非分之想也是很正常的嘛，靈光乍現的何知開始給自己找台階下，所以這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非分之想，他正大光明。
    心不在焉地洗漱著，忽然很想看看晏序在幹嘛，畢竟他又不會經常看到晏序早上起來的樣子。
    於是刷牙到一半，嘴上的泡沫都來不及衝掉，何知一隻手拿著牙杯，一隻手拿著牙刷保持著刷牙的姿勢，半個身子探出門口，不至於鬼鬼祟祟但也稱不上有多光明磊落。
    天知道他會看見晏序在換衣服，何知很沒出息地看直了眼，他對晏序的身材知有了新的認知。
    晏序是典型的冷白皮這他是知道的，隻是生了場病讓原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白，換衣服的動作讓他的背部呈現出好看的肌肉線條，典型的寬肩細腰類型，隻是晏序健身追求的不是過分擴張的肌肉，他覺得那樣並不怎麼好看，因此他的身材更偏精瘦緊實那一掛，肌理細膩而勻稱。
    晏序的腰側有顆痣，以前偶爾打籃球的時候會露出來，那時候何知就坐在觀眾席的位置，有時會聽到幾個小姑娘壓著聲音的呼聲，後來他去給晏序送水的時候還惡狠狠地在人耳邊說：
    “下次打球記得穿內襯行不行？”
    晏序說他熱，何知氣極反笑說，“嫌熱是吧？你抱著我摟著我的時候我也熱，你也別抱我別摟我了。”
    說完留下發蒙的晏序轉身就走，走出沒幾步又折返回來，歪了歪頭露出極其燦爛而漂亮的笑，說出的話卻是讓晏序欲哭無淚。
    “對了，你也別親我，我、也、熱。”這下是徹底走了。
    晏序撓了撓頭，不知道是哪裏惹到這祖宗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這嬌氣鬼是吃醋了。
    晏序說不上他是開心還是生氣，隻知道他年紀輕輕的不能斷送了自己的幸福，一放學就跟在人旁邊，左一個“哥”右一個“我錯了”地喊。
    “不就是內襯嗎，我穿，我保證以後打球都穿，別不給親啊。”聲音那叫一個柔情似水。
    何知大發慈悲看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真的！”眼睛亮亮的盯著人看，何知明知道他在博同情，知道自己最吃這招，屢試不爽。
    這才把人哄好，眉開眼笑地摟著晏序的脖頸，見周圍沒什麼人，飛快地在男朋友臉上親了一下，又趕忙撤開身體。
    “寶寶，你是不是吃醋了？”晏序挑了挑眉，很是開心地問，何知覺得自己眼前像是站了一隻尾巴翹得老高的小狗，看得他心軟軟。
    “昂，你是我男朋友我吃醋還不行啊，還是說這樣犯法啊？”被哄好的嬌氣包此刻心情正好，沒有一點扭捏地說。
    晏序再也沒忍住笑出了聲，看著何知的臉，心裏被什麼東西裝滿了。
    正在換衣服的晏序忽覺後背一涼，手裏換衣服的動作也隨之一停，遲疑地回過頭，何知那癡癡的模樣被抓了個正著。
    “你幹嘛？”換下來的衣服被他隨手扔在床上，直直地盯著何知看。
    心虛地咽了下口水，他忘了自己嘴裏還有沒清理的泡沫，又被薄荷味嗆到了，慌裏慌張地搖著頭咳了幾聲。
    “嘖。”晏序雙手叉腰走到何知跟前，拉過這人的胳膊到了衛生間，再自然不過地拿過他手裏的杯子遞到何知唇邊，“漱口，這都能被嗆到。”
    何知聽話地順著他的動作低頭灌了口水再吐出來，隨著泡沫被水流帶走，嘴裏的辛辣感也減緩了不少。
    終於緩過來的何知才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他幾乎能感覺到晏序的體溫，這人垂眼看他，神情寡淡中帶著幾分不明顯的笑。
    “洗臉了沒？”
    何知點點頭，晏序又說：“出去吧，我上廁所。”
    何知沒動。
    “幹嘛？耍流氓上癮了？”晏序眯了眯眼，嗤笑一聲，像是故意逗他一樣開始慢條斯理地解/褲子。
    “那能看嗎？”
    波瀾不驚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問“你吃了沒？”
    差點沒給晏序氣昏過去，擰著眉不可思議地看向麵前的“流氓”欲言又止，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震驚到這個地步。
    “你，說什麼？”他快要石化了，這人是中邪了嗎？
    “不給看啊？那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何知麵不改色地說完，摸了摸鼻尖，像是很遺憾的樣子，轉身去了外麵，留下晏序一個人腦子嗡嗡的說不出話。
    誰能來告訴他，他原本那個動不動就害羞，公眾場合連手都不給牽，親一口要哄好久的純情男友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什麼叫以後有的是機會啊？
    耍流氓的話是張口就來啊！
    雖然說他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隻是何知前後反差實在太大了，他甚至要開始懷疑是不是昨天淋了一場雨讓何知性情大變了，再淋一次雨的話還能再變回去嗎？
    剛想到這一步晏序就覺得自己有病，沒事兒讓人淋什麼雨？
    “你TM瘋了吧。”
    晏序在臉上拍了一下，仿佛這樣就能清醒過來，唾罵自己。他倒是真希望自己是在做夢，他實在招架不住這樣的何知。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何知正端坐在床上，坐姿那叫一個含蓄，那叫一個乖巧，哪裏還能找到剛才口出狂言讓晏序雲裏霧裏的影子？
    我的百變男友？晏序的腦子裏莫名其妙地冒出來這麼個詞兒，渾身打了個冷戰。
    “出來了？要不要先吃藥？”始作俑者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仰頭問道，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晏序搖了搖頭，他還不想吃，想再等會兒。
    “你要不還是把衣服穿上吧，等會兒護士來查房，衣冠不整不太好吧？”何知看了眼緊閉著的那扇門溫馨提醒了一句，晏序則是想問他說話就說話，幹嘛還得上下掃視一遍？
    “不是你鬧著說要看？”嘴上這麼說還是乖乖地走到床邊套上了外套。
    何知：……
    他隻是說自己想看又沒說要給別人看。
    被何知昨天晚上那麼一鬧，晏序在房間來來回走就是不靠近床，他這麼晃悠看得何知有點犯暈，直接伸手把人攔下了。
    “你不睡覺？”晏序站著他坐著，形成身高差，晏序垂下眼睫瞥他，這人怎麼還一副天真無邪很是無辜的樣子？
    我是不敢睡，但他沒說出口，反問一句：“你先睡吧，我還不是很困。”
    說完逃跑一般地出了病房，他得靜靜，何知沒再攔他自己去洗漱了。
    明天他就得往劇組趕了，雖說導演客氣，讓他先養好身體，他也真不能在這裏呆太長時間，已經兩天了，在醫院這兩天何知每時每刻都在給他“驚喜”，再這麼待下去他的心髒也未必就受得了。
    他想著，真的足夠了，點燃一支煙。
    晏序其實沒有抽煙的習慣和愛好，他隻是喜歡看著煙頭被燃燒殆盡的過程，就像現在這樣，目光盯著越來越短的煙，煙氣繚繞中，讓人看不清他眼裏情緒如何。
    滅了，真就是一支煙的功夫，晏序回房。
    很好，他要不還是出去吧，剛推開門的晏序猛地收住了抬起的腿，定住視線看向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完全遮住的一團。
    “你做什麼？”嘴角有抽動的衝動，他忍。
    何知又跑到了他的床上，還是在他不在的時候，遮的那麼嚴實不怕悶著嗎？他有些擔心。
    “我困了，要睡覺。”何知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來，他還是維持著那個樣子，聲音有點悶悶的不太清楚。
    晏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愣地關上門佇立在原地沒有動作。他不知道何知又在搞什麼，不敢輕舉妄動。
    半晌，估計是床上的人等的有些久了不耐煩了，那床薄薄的純白色棉被下伸出一隻白嫩而骨節分明的手，拍了拍床，他在催自己睡覺，跟他一起。
    “睡覺呀，晏序。”聲音當真無辜清白。
    他差點就要信了。
    “何知，下來。”晏序雙手插在衣兜裏靠在牆上，這是他生氣的時候才會有的動作。
    何知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明顯透著一股冷意，他很少會聽到晏序用這種聲音跟他說話，記憶裏他總是笑著的，說話也溫溫柔柔的。
    隔著被子，晏序看到了何知有那麼一秒，身體抖了一下，他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嚇到他了。可他沒辦法，他不能就這麼一直讓何知任性下去，他們之間不能兩敗俱傷，至少何知不能受傷。
    想了想，稍微緩和了語氣，“把頭伸出來，不會覺得悶嗎？”
    猶豫兩秒，那人還是很聽話地探出了頭，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眼神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確認了他就是在生氣。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對不起。”何知跟他認錯，愧疚和緊張讓他的聲線有些不穩。
    晏序莫名的心中煩躁，他這個人什麼時候這麼輕易就會跟自己認錯了？明明他是嬌氣又高傲的，他不是想聽這個。
    莫名湧上來的火氣讓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輕易開口，說出來的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於是他隻好選擇沉默。
    然而他的沉默和細心在何知看來就是生氣了，他開始不知所措，揪著被子的手縮得更緊，兩個人靜默不語，像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和賭氣。
    其實晏序沒有想要跟他鬧得不愉快，他隻是不想讓何知一味地改變原本的性格，不想讓何知為了遷就自己去迎合他而已，明明那不是他擅長的事情。
    如果何知在喜歡他的過程中變得麵目全非了，那他才是痛不欲生的那一個。
    明明就是一朵玫瑰花，怎麼能放棄保護自己的刺呢？他不想這樣。

    作者閑話：

    不要管這麼多孩子！你就上就完了！你倆和好了他就不這樣了真的！媽媽跟你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