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晏序啊，怎麼今兒打電話給我了？”
    但是他也沒辦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在晏序開口之前自己還是裝作不知道為好。
    “賀喬，”
    “……他辭職的事兒你知道嗎？”可惜晏序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開門見山地問了問題。
    “……”
    這哥們兒，還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給他留啊，賀喬無奈的扶額，心想這兩人兒談戀愛怎麼自己一定要有這麼強的參與感嗎？
    “許頌來找我了，他告訴我的，說是……去了他的劇組做美工。”沒等他想好怎麼回答，晏序緊接著就問了第二句。
    賀喬一聽最後那句話連個主語都沒有，可見他是有多抗拒跟何知見麵，不禁為他那個打算開始追夫大計的朋友捏了一把冷汗。
    “他，是跟我說過這件事情，晏序，我勸不住他，他當時告訴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攔不住他。”
    “我問過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還會不會後悔，他跟我說永不言悔，無論是什麼結局他都接受。”
    “他說比起害怕失去自己更害怕遺憾，還說這話他還是跟你學的。”
    賀喬的回答順著電流聲傳了過來，刹那間晏序聽著那些話，恍若覺得電話那頭的人不是賀喬而是何知。
    “晏序啊，你們兩個的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還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就囑咐你一句，別……太苦了自己。”
    最後那句話賀喬的聲線都透著苦澀，他是真替晏序難過。
    他記憶裏那個到哪裏都像個萬丈光芒的太陽的玩伴終究沒能永遠耀眼。他眼睜睜看著宴序把自己包裹起來，卻阻止不了。
    賀喬知道這些年何知也不好過，但好歹他能陪著何知，自己幾乎是什麼事情都順著何知來，忍受著他有些嬌縱的脾氣，說白了也是有晏序的情分在的。
    可是晏序呢？
    他一個人被丟下、一個人進了娛樂圈、一個人麵對了那麼多，他有委屈的時候卻沒有可以傾訴的人。
    其實他跟晏序認識的時間要比跟何知認識的時間長，兩個人從初中就開始一起玩兒，他性格皮一點兒，晏序要比他成熟一些，就連賀喬媽媽都說有晏序在賀喬身邊他也能放心不少。
    可是到了最後，他沒能在晏序身邊，晏序始終都是一個人。
    晏序一個人已經承受了這麼多，他誰也沒怨過。
    何知剛走的那段時間晏序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待在房間裏，整日裏就抱著一個玩偶出神。
    原本他還跟晏序說這個暑假沒作業，得好好地玩盡興了才行，可是那時候晏序說：
    “你找隊裏其他人吧，我要陪我們家何知呢。前段時間說好了要教他玩滑板的。你去了當電燈泡肯定不自在，何知臉皮又薄。”
    “你這人也太重色輕友了吧大哥？咱兩可不在一個地方念大學啊，誌願都報的不一樣，你跟你們家何知雙宿雙飛了，兄弟我呢？孤家寡人一個！你忍心嗎你？”
    晏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也覺得自己這麼做是有點兒不太好，最後好說歹說請賀喬搓了一頓，又答應他自己沒什麼事兒的話就跟他們一起出去玩兒。
    吃飯的時候賀喬還嘴欠打趣他：
    “你這難舍難分的架勢還以為你跟你們家何知要生離死別了一樣，整天黏在一起你家何知也真不嫌你膩歪啊？別哪天人受不了你直接跑路了，到時候你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那時候賀喬隻是跟他開了個玩笑，誰知道最後一語成戧。
    那個暑假晏序也沒有再出去瘋玩兒，賀喬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了樣子，變得沉默寡言讓人看不出悲喜。
    導致後來無論什麼時候，賀喬隻要想起自己隨口一說的玩笑成了真，想起晏序那時候痛苦不堪的樣子，他都後悔的要死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怎麼當時就非得嘴欠那一下呢？
    漫長的暑假裏，晏序隻有過一次情緒失控的時候，也唯獨那一次是賀喬聽他提起那個走掉的人。
    “明明跟我說了明天見的，明明說了要讓我教他玩滑板的。”
    “明明前一天下午，他還答應我……答應我以後要，要在愛爾蘭結婚的，他都，答應我了的。”
    “賀喬，他答應我了……我真的沒騙你，他真的答應我了。”
    泣不成聲，語不成調。
    除了高考完之後的那次，那是他第二次見到晏序喝酒，手裏的瓶子晃來晃去，眼睛被酒燒得通紅，也有可能是哭成那個樣子的，誰知道呢。
    從小到大賀喬都不曾見過晏序潦倒脆弱到那個地步，輸掉比賽也不會輕易掉眼淚的人，那天晚上扒拉著自己的肩膀任由滾燙的淚水砸到地上。
    他一直重複著“他答應我了”“答應我了”那是他唯一能拿得出的證據，也是最無憑無據的說辭。
    他是答應了，也僅僅隻是答應了。
    他可以答應你，可這也並不妨礙他笑意盈盈地答應你之後轉頭就走掉，因為這不違法，所以宴序沒辦法也沒理由把他抓回來。
    賀喬在晏序的眼睛裏看到很多情緒，委屈、難過、悲傷、不解、無助、思念……他看到了那麼多的情緒，可唯獨沒有怨恨。
    所以他才會說讓他不要太苦了自己，他和何知不一樣，沒有那麼多的執念，又或許是因為他沒有遇到像晏序這樣的愛人，所以不強求他們在一起，隻希望這兩個人別那麼苦。
    要說他沒怨過何知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眼睛見過了太多太多晏序愛著何知的證據，幾乎不用思考就能羅列出一大筐。
    所以在他遇見何知的第一麵，賀喬才會帶著怨懟逼問他為什麼又憑什麼一走了之，甚至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把晏序一個人留在那裏。
    他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何知聽到晏序的名字的時候驚慌不已的模樣，他看得出來何知很想向他打探晏序的消息，哪怕一丁半點也可以。
    隻是到了最後猶豫許久，何知也隻是說了三個字：“算了吧。”
    事實上，他每次無意中談起晏序的事情時，那人總是控製不住的發抖，往往聽著聽著就紅了眼。
    他也曾見過何知看向晏序的眼神，明明那樣溫柔，雖說平時是驕縱了點兒，但是對晏序總是特別的。
    晏序總是絮絮叨叨地跟他說很多事情，換作是別人，何知是沒有那個耐心去聽的，可是晏序說了很多話。
    他考試考了多少分，今天中午學校食堂的粥燒糊了，哪個老師今天換了發型了，誰又拖堂發脾氣了，班主任今天訓人了……這些他都想和何知分享。
    何知雖然嘴上說著晏序很嘮叨，但是他聽他講這些明明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的時候也總是認認真真的，仿佛對方說的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一樣。
    總而言之，他見過他們相愛的樣子，所以現在看到他們身不由己不在彼此身邊的時候才會覺得遺憾和陌生。
    他隻是一個局外人都遺憾至此，那當事人呢？
    所以那句“算了吧”算了的到底是什麼呢？
    是他們之間容不下第三個人的感情？
    還是以後漫長歲月裏的永不相見？
    又或者是從此以後隻能埋在心裏再不能說出口的遺憾？
    又可能是不在彼此身邊的那六年？
    無論是哪一個，賀喬都覺得這結果實在是配不上晏序與何知的結局，仿佛他們原本就應該一直在一起，仿佛他們原本就理應如此，沒人能把他們分開的。
    ……
    許久，久到賀喬覺得對麵不會再傳來聲音，他聽到了晏序艱難而苦澀的聲音。
    “賀喬，我好想回到高中去……”
    然而萬般無奈，也終歸是：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怎麼會這麼難過啊……”
    玻璃窗外有飛鳥掠過。
    “早知道，就不要遇見了……”
    時至今日，晏序才敢承認，原來自己這麼難過。

    作者閑話：

    人有時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那些從前習以為常的日子，或許有一天會變成可望不可即的美好。
    少年與愛永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