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獵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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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風》的票房幾乎是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預料。
    如果說一開始大部分人都是衝著鄭則的名號才去看的這部電影,那麼到了後期晏序的出色表現和精彩演繹絕對算得上是另一大賣點。
    這也恰恰驗證了許頌一開始的想法,他把寶押在了晏序身上,這個決定是對的。
    官方發出的花絮物料視頻中,有一場情緒極為複雜且爆發力極強的戲份,晏序一度無法出戲,借著牆壁的支撐才堪堪穩住身子。
    戲裏的他是形象複雜亦正亦邪心思難以捉摸的少年俠客,每一場戲都完成得很好,能把觀眾的情緒最大程度地調動起來。
    但是這人一旦導演喊完“哢”以後出了戲,他就隻是晏序了,立刻恢複成素日裏那個不善言辭謙遜有禮的樣子。
    就連鄭則都忍不住讚歎:“晏序,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一定要愛惜自己的羽毛,我們一定還會有更多的合作。”晏序感激地笑了笑,鄭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當晏序慢慢進入到更多人的視野裏,隨著而來的是他要承受比以往還要多上成百上千倍的揣測和謾罵,看客總能“理智的”說一堆堂而皇之的大道理。
    實際上沒人能比何知更難過,那些無端的謾罵以前他不知道看過了多少,但是他還是止不住的心疼,看著那些可笑的所謂的“黑料”何知就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公平。
    明明他的晏序從少年時就是幹幹淨淨的人,卻還是要被那麼多惡意圍繞,他尚且如此不平為之心痛,更何況是晏序自己呢?
    然而晏序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為自己難過,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天分成兩天來用。
    白天忙得腳不沾地在各個地方來回飛,晚上僅有的三四個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還要被那些回憶折磨,饒是晏序也承受不住。
    比身體上的折磨更難熬的是心裏的那道坎,他甚至嚐試著去看心理醫生,走投無路時就連催眠這種他在電影裏看過的橋段也想試一試。
    “是不是我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晏序臉色蒼白,他又夢到了那個人。
    他實在是想不通明明他都已經這麼累了怎麼還是會允許那人來到自己的夢裏?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恕我直言晏先生,您實際上並不想忘記他。”
    “甚至我可以這麼說,您無法允許自己忘記他。”
    私人醫生用幾乎殘忍卻又直白的話一語道破真相。
    晏序聽到這話又煩躁又生氣,他氣自己沒出息也氣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隻是怪自己沒出息。
    晏序這人護起短來也是毫不留情的,說來說去從頭到尾都隻是怪自己。
    “其實,如果真的放不下的話,嚐試著去麵對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否則也隻能把自己逼到死胡同裏。而且,您並不厭惡那個人,即使在您的描述裏您竭力想要從那些痛苦的回憶裏掙脫出來,但是對這個人的態度,您所做出的最激烈的反抗也隻是逃避而已。”
    醫生試著開導麵前的男人,而晏序第一次覺得原來醫學也讓人這麼無奈,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又像是無可奈何一樣搖了搖頭。
    “我沒辦法了……”
    他還能怎麼麵對呢?晏序心裏比誰都要清楚自己的症結所在。
    不是醫學讓人無奈也不是醫生醫術不精,隻是他為情所困脫身不得。
    他的藥不需要接受治療也不需要打針吃藥,而是需要一個人。
    他曾經也想過:早知道那天練車的時候就不跑出去了,非要去喂什麼流浪狗,把自己也搭進去了,現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然而這樣的想法往往支撐不過幾秒鍾就被他抹殺掉了,不管怎麼說他們在一起的那兩年是他整個少年時期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晏序不止一次地感謝命運讓自己和何知相遇,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他遇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好最溫柔的愛人和最浪漫的愛情。
    然而這份浪漫的愛情期限實在太短,還沒等他變的再成熟一點就失靈了。
    為了那些不止一次的幸運和幸福,他也不忍心苛責那個人半分。
    何知潛入海底,晏序永困島嶼。
    “都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我這個鈴怕是再也解不開了。”晏序歉疚而無奈的笑了笑。
    不知怎麼的醫生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戰爭中一場硝煙過後一方舉起的白旗。
    新劇開機前兩天許頌找到了晏序所在的公司。
    “晏序,我們又見麵了,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一麵的,就在前不久,包廂裏。”
    許頌緩緩伸出手,和上次見麵的時候一模一樣,晏序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許頌這個名字會這麼耳熟,他們見過的。
    就在那個讓他死了一遍的可怕的晚上。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他和何知兩個人站在一起的場景。晏序的臉色說不上有多差但也的確談不上有多好,隻是讓助理去接了兩杯水,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靜默。
    許頌的出現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刺激,他苦苦掙紮了這麼久以為自己多少有點進步,以為千瘡百孔的心有了那麼一點點彌補。
    可是許頌短短一句“在包廂裏我們見過”就能輕易地讓他再次溺水,他再度想起了那個他被淩遲的晚上。
    原來何知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現,隻要是跟他沾邊的事情總能將晏序的防禦係統輕而易舉地碾碎。
    多不公平。
    憑什麼呢?憑什麼有的人可以灑脫到說走就走,而有的人就要受盡折磨呢?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心髒微微發痛,好像被人釘在十字架上等待著神的懲罰一樣。
    “許先生,我記得您,印象也非常深刻。”晏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幾個字的,從見到許頌的那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裏升了起來:
    “他好像怎麼也逃不開何知這個人了,無論是他還是和他有關的人和事。”
    如果說何知是一個獵人布了一張網,那麼晏序就是被捕的獵物,除了落網沒有別的選擇。
    事實上如果獵人是何知的話,他想自己會讓他滿載而歸的。
    明明他已經盡力避開了啊。
    許頌笑了起來,將水杯往他這邊推了推。
    “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相信這部劇會給我們雙方帶來雙贏的局麵。”
    晏序已經盡力做到了保持理智,然而他低估了許頌。
    出門之前許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原本行雲流水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晏序有些訝然不明白這人還想做什麼。
    “我忽然想起來,我們劇組的美工組來了一位新老師,你認識的,應該關係還不錯。”
    晏序的身體微微僵硬,像是被人強製性按下關機鍵的機器一樣無法運轉。
    他像是預知到了許頌接下來想說的話,有些絕望地迎上對方的目光。
    “是何知。”
    果不其然,隻有三個字,依然能一擊斃命。
    他怎麼會放著好好的設計師工作不做,轉頭去一個劇組做美工呢?
    什麼是愛一個人變成習慣呢?
    或許就是當晏序得知自己會和何知見麵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他會擔心。
    他還是擔心何知是不是被上司為難或者是工作遇到了什麼變故才會忽然辭職,是他會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感覺向後順延。
    冷靜下來的晏序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該擔心的人不是何知而是自己。
    許頌走後晏序在辦公室裏呆了很久,中途陳瑜進來過兩次,他叫了晏序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或許是看出了他心裏有事兒陳瑜也沒再多說什麼,靜靜地出去了。
    晏序心裏設想了無數個他和何知再次見麵時的場景,然而這每一種都讓他束手無策。
    到了最後他實在沒辦法了,心裏有過一轉瞬的念頭:幹脆他辭演得了。
    這想法連晏序自己都覺得好笑又荒謬,他自己得來的機會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就算他真能狠得下這個心那公司的違約金他又要怎麼付?
    投資方那邊要怎麼交代?
    難不成他要說為了避免和一個幾次三番丟下我的人見麵所以他要辭演?
    他要真這麼做了那他就不是晏序了。
    他又不能給何知打電話讓他別來了,思來想去隻能先給賀喬撥了一通,他太了解何知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和賀喬商量的。
    他給賀喬打電話之前,這人正跟自己的助理“討價還價”呢。
    “我還就不去了怎麼著?老爺子讓你來看著我又沒說讓你成天跟在我後邊管這管那的,連我吃什麼喝什麼都要管啊?”
    賀喬快要被麵前這個榆木疙瘩給氣死了,這人看著長得倒眉清目秀一副乖巧的樣子,怎麼辦起事兒來跟個老幹部一樣?
    不準他幹這不準他幹那的,今天更過分了,說什麼老宅那邊送來了營養餐非要他過去吃,賀喬這幾個禮拜被他這助理管的都快找不著東西南北了。
    更何況我們的賀喬少爺一向秉持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精誠理念,那些個營養餐沒有一樣是他喜歡的,這人還一個勁兒的在自己耳邊念叨個不停。
    “他老人家說了,您這幾天忙著應酬作息不規律,所以需要吃營養餐調養身體。”
    他那助理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微微欠身繼續說道,絲毫沒有因為自家老板的惱怒退讓半步。
    “季風!這幾天我都快被你管得跟個和尚差不多了,酒呢不讓喝說傷身體,煙呢也不讓抽說傷身體,這會兒連我作息不規律都要管了?”
    賀喬徹底敗下陣來,蔫蔫地看著季風,也就是自己的下屬,他的助理,還是一個非要管著自己老板的助理。
    “你去看看有幾個老總是不應酬不喝酒不抽煙整天6點起10點睡的?”賀喬深吸一口氣,試圖跟他講道理。
    “你看啊,我呢剛接手這個分公司不久,這腳跟都還站不穩呢,我得去跟人家喝酒交際我才能把那生意一個一個的談下來,是不是?”
    賀喬語氣放緩,看著麵前安安靜靜、臉上帶著思索的表情的人。像是思考了幾秒,季風緩緩地點了點頭,像是對他的話表示認同。
    賀喬一看有戲說得更來勁兒了,並且認為季風肯定是為自己的邏輯深深折服了。
    “所以啊,我不是說什麼都要跟他老人家反著來,我有我自己的節奏和想法,你就別攔著我了。今晚那個飯局我還是得去,就差這臨門一腳了不去不行。”
    季風對這話倒是頗為認同,他這個老板雖然平時看著有那麼一點不著調,但是在正事兒上還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飯局您當然可以去,營養餐我也不會強迫您吃。”
    聽聽,多悅耳動聽的回複,賀喬差點沒感恩戴德地給他跪下。他還沒來得及這麼做,就又聽見季風緩緩說道:
    “飯局我和您一起去免得您喝多了沒人接,營養餐您不喜歡吃就不吃了,以後我可以給您帶早飯,當然,如果您願意的話,午飯和晚飯我也可以一並負責。”
    賀喬:“……”
    拜拜了您嘞!
    他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要同意讓他老爹在他身邊安排這麼一個人啊?
    賀喬悔不當初,卻又沒辦法也沒力氣跟這人繼續強下去,於是帶著些妥協和疲倦,皮笑肉不笑地朝人揮了揮手。
    “您,出去吧,忙您自己的事兒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季風沒什麼異議,手裏拿著文件微微躬了躬身就出去了,並且非常貼心地帶上了門,還不忘提醒他:“賀先生,您的空調溫度有些低了,會感冒的。”
    賀喬:“……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把溫度調高一點。”
    賀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答應下來,季風終於像是放心下來,關上了門。
    賀喬徹底沒了力氣,靠著座椅的後背捏了捏眉心,他的確是被季風氣得不輕,也實在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當老板還能當得這麼窩囊啊?
    天天被自己的下屬管著,有沒有搞錯啊?
    他才是老板啊?
    現在的打工人都是這種作風嗎?
    還是說他已經老了?
    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了?
    “我靠!我想什麼呢?我堂堂一個老板,我才25歲啊,我年輕有為、身強體壯、有錢有顏的。我瘋了才會這麼想!”
    很快關於“賀喬老了”的這個想法就被他徹底摒棄掉了,隨後他把一切罪惡的根源歸結在季風的身上,正當他被自己的助理氣得不輕的時候,晏序的電話過來了。
    賀喬不免有些驚訝,很快他就想到了何知辭職的事情,他不用想也知道,晏序這通電話十有八九是為了這事兒。

    作者閑話:

    賀喬:Fine,一個兩個都隻顧著談戀愛是吧?有人為我發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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