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晏序依然記得賀喬說過的一句話：“晏序，你和何知，你們兩個就是愛情裏的瘋子，愛起人來不要命，誰也不比誰差。”
    說這話時，賀喬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的神情，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隻是自己終究不夠幸運也不夠勇敢，他沒能遇見自己的晏序，那個人也終究沒能等到他的何知。
    晏序並不打算反駁，並且對此感到深以為然。
    從年少時就執著地愛了許久的人，靠著對彼此的執念挨過了一個又一個無望的黑夜，原以為這一生他們都隻能像兩條相交線那樣，短暫的相遇後再無任何交集，從此山高水遠經年不遇你。
    那天過後，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重逢的狀態，見了麵也隻是禮貌性的打個招呼。除此之外再不見任何動靜，然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心的波濤洶湧從未平息半分，甚至隨著時間的消逝愈加深刻。
    晏序公司最近仿佛有了些其他的安排，他不再出現在那間休息室裏，即使小何先生依然固執到想方設法也要經過那裏也沒能再見到晏序。
    依然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著，依然會夜不安枕，依然很想念他，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不能做什麼了。
    “已經半個月了啊……”
    又是雨天，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滴聲很讓何設計師有點心煩，又或許他的心煩是出於一些其他的原因。
    “什麼半個月了？”
    咖啡館內，許頌坐在他對麵，不由得問了一聲，他已經盯著何知看了好一會兒了。從進門開始他就在想：這人生的這麼好看，卻總愛皺著眉頭。
    “沒什麼，隨口一說而已。”
    何知很快回過神來，拿起麵前的杯子抿了一口，敷衍了事，他並不想和許頌談論晏序的事情，即使這個人也算得上是半個知情者。
    何知心裏藏了個秘密，名為晏序的秘密，這個秘密他小心翼翼的藏著，像是小孩子護著自己喜歡的糖果那樣不肯退讓半分。
    或許是看出了對方不想開啟這個話題，許頌也很識趣地不再詢問，話頭一轉。
    “有個搞話劇的朋友給了我兩張票，就在這周五，你有空嗎？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說著便拿出了兩張票，果然，話劇也是何知會喜歡的風格。
    許頌是個聰明人，做事風格向來滴水不漏，穩當至極。話術，邀約，語氣都挑不出什麼錯，他是吃準了周五這天何知是最閑的，大概率沒辦法用忙這個借口拒絕自己。
    “……抱歉，我並不是很想去。”
    隻沉默了幾秒，何知便拒絕了他。
    他不是看不出許頌對自己的心思，從大學開始許頌就一直時不時地表現出對何知的照顧。他並不喜歡這種曖昧，比起拉扯，他更喜歡直白熱烈的愛。
    那種純粹而真誠不含一絲算計和權衡的愛才是他喜歡的。
    晏序的愛就是這樣。
    何知本想和對方挑明，奈何許頌太聰明了，他的照顧恰到好處，何知雖然想拒絕卻挑不出什麼不合適。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以前他沒辦法接受別人的喜歡，是因為何知已經見過了晏序那樣龐大而真誠的愛，後來再遇見別人，都覺得他們的喜歡總是很差勁，要麼太容易過期，要麼太容易轉移。
    他的晏序各個方麵都是佼佼者，都是優等生，尤其在愛何知這個領域更是無人能及。
    沒了晏序的何知，被晏序愛著的何知隻能心甘情願地畫地為牢，或許不是別人不好，是因為晏序實在太好。
    如果他沒有見過晏序的好，或許看別人就不會很差。然而他見過了，偏偏他就遇見了這麼好的人，得到了對方所有的偏愛。
    晏序把他擁有的所有自己覺得最好的那些都大方慷慨的、毫無保留的捧到何知麵前，仿佛隻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才配得上他的何知，他給了那麼多卻還是覺得自己給的不夠。
    可是他最後還是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許頌挑了挑眉，他有些驚訝。即使何知拒絕自己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這麼直白的回答倒是不多見。
    隻不到一秒他也就明白了何知拒絕自己的理由，大約也隻能是那個人了。
    念及此處，哪怕是許頌也忍不住苦笑，像是帶著些不甘心一般問道：“六年了，還是放不下嗎？”
    何知原本百無聊賴的屈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的手指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隻是他再次想起晏序，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想起他了。
    “我原本以為，我們是同一類人，但是我好像想錯了。”許頌斟酌著開口，意味深長的看著何知，對方並沒有在看他。
    他在想念一個人。
    “許頌，我們不是一類人，你愛人的時候摻雜著算計，權衡，我不會。”何知似乎並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甚至毫不留情麵的撕掉了許頌一直以來的遮羞布。下一秒他再開口時語氣裏又是明顯地嘲諷和苦澀。
    “然而很不幸的是，我已經見過了足夠真誠熱烈的愛，那種不計回報，隻在乎對方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的愛意，實在是世間少有，可是我辜負了。”
    是啊，偏偏他就是遇見了這麼好的人，偏偏他又辜負了。
    “他，有這麼好嗎？能讓你六年來念念不忘的人，我倒是很好奇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不是真像粉絲說的那樣好。”
    許頌笑了笑看向窗外，似乎並不計較他的不留情麵，反而問了他一個令他感到出乎意料的問題。
    聞言，他愣了愣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和那人相處的瞬間，每一幀都無比清晰，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何知很快地否認了，隻是起身離開前又補了一句：
    “比他們說的還要好。”
    他們見到的晏序閃耀如星月，而何知的晏序則是人間煙火。
    回去的路上何知還在想，他的晏序好的不能再好了，他們見到的不過冰山一角，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這是何知那天對許頌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及其柔軟，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而純淨的事，即使許頌和他認識了六年也不得不承認，他極少見到何知這樣的表情，大多時候在自己麵前何知都是淡漠疏離的。
    過去那六年像是給他的心築起了一堵無形的牆，把他們隔開，他再怎麼努力都沒辦法靠近，許頌知道，何知的心被他自己上了一把鎖，而晏序就是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