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棋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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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援北的軍隊就完成整裝出發了。
    王勤趁著今日休沐,一早就來書房找顧連商量府裏添置人手的事。
    王勤說完了自己的想法後,顧連沉默了下,說:“這個事……遲些時候再說吧,最近府裏……不大寬裕。”
    王勤聽得有點莫名其妙,“不會啊,出入的賬都我親算的,還可以呀。”
    顧連不大自然地笑笑,“反正……遲些時候再說。”
    王勤怎麼看,怎麼奇怪,但顧連已經說了兩遍,他也不好再多說。隻是……
    “別的就算了,大人現在身份不同以往,出入沒個隨身的,總歸是不妥。”
    這個問題,顧連也考慮過,他確實需要個能辦事的人。可是這人,又不是隨便哪個都能,更不是錢能解決的。
    得能信任的才行。
    顧連沉吟著說:“這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
    “公子看我怎麼樣?”話音未落,年輕人已經利落地邁進來。
    “唐鈺?”王勤驚訝道:“你不是隨軍援北去了嗎?”
    唐鈺拉了拉背著的包袱,“臨行前犯了軍規,被趕出來了。”他不會說慌,一說慌動作就多。
    “怎麼回事?月前不是才升了嘛?”王勤咋呼起來,“怎麼說出來就出來了!”
    唐鈺隻看顧連,顧連放了手裏卷宗,對王勤說:“王叔,你先去忙吧,我來問問他。”
    王勤也知道唐鈺這個悶葫蘆,是不會跟他說什麼的,他心裏頭正焦躁著,也隻好先離開。
    王勤出去後,顧連略正身,直直看著人,“說說吧,四年沒有一記過失的唐總兵,犯了什麼樣的軍規,要被趕出來?”
    “輪值的時候,喝酒去了。”唐鈺眼神飄忽一下,看著地麵。
    顧連微微皺眉。這個理由,明顯是敷衍。
    唐鈺難得不等他再問接著說:“現在無處可去,公子可要收留我。”
    “收留你是可以,但是……”顧連看向他,“唐總兵要在我這裏做雜役嗎?”
    “也是可以的。”唐鈺想也不想。
    “你……”顧連猶疑起來,他不知道唐鈺為什麼突然要留在他這裏,可是,要能辦事又能信任的人,唐鈺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人啊。
    “公子,你就收了我吧。”唐鈺幹脆跪了下來。
    “也罷,你想留下就留下。”顧連起身把他扶起來,“動不動地,跪我做什麼?”
    援北師一去整月沒有音訊。
    七月秋雨瀝瀝,一騎白馬飛馳於茫茫雨幕中,在一聲“邊境戰報”的高呼中奔入皇城。
    瓊華苑寢室裏燈火未熄,麵容姣好的女子半躺在臥榻上,睜眼看著桌上因窗戶沒有關嚴實而搖搖欲滅的燈火。
    那胡亂躥動的微弱火光,恍的她有些心神不寧。
    好似瀕臨消亡時,最後的掙紮。
    一城瀟瀟風雨,隔絕於深閣外。
    更樓鼓聲剛過,廊道外傳來了腳步聲,侍女進來稟告,內廷侍官劉公公來傳聖諭。
    女子披衣下榻,信步前往客廳。內侍官與兩個小太監立在廳中等侯。
    “吟嬪娘娘,皇上有請。”
    馬車在風雨聲中不疾不緩一路駛進宮門。乍一下車風雨撲麵,到養心殿時女子身上已經被打濕了一片。濕透的衣料此刻冷冰冰地貼著皮膚。龍紋黃衫已經立在眼前,皇帝年事已高,一直依賴藥物養身,養心殿裏彌漫著淡淡的藥味。那本來早已熟悉了的氣味此刻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壓抑。
    她是被安插在皇帝身側的人,十五歲起服侍了這個男人四年。
    但最近,這個男人,讓她有些琢磨不透。
    皇帝轉過身向她走來,伸手撫上她被雨水潑濕的肩膀,細紋密布的眼睛欲望坦露無遺,“這劉安是越來越不會做事了,竟還叫你被雨淋了。”
    她朝著聖顏輕輕一彎眼,輕啟唇:“外頭風大雨急,是吟鈴自己沒注意,怪不得劉公公。”
    話音才落就被按到了龍榻上……
    “真是可惜了……”一切歸複平靜時,皇帝在她耳邊這樣歎息,手掌在她細膩的頸上流連。
    一場肆虐剛停止,她還未緩過神來,停留在頸上的手驀地收緊。
    皇帝眼中殺意已現,卻是臉帶惋惜看著身下扭動掙紮的人。
    “告訴你個好消息,邊境已告捷,睿王不出幾日就回朝,不過你等不到那天了!”手驀地又箍緊幾分,“你放心,待他回朝之日,朕自會讓他去黃泉路上與你相會。”
    瀕臨昏厥時,死掐著她脖勁的手驟然一僵滯,趁著這一息鬆動吟鈴奮力掙開了身上人的鉗製。
    生死一線間皇帝舊疾發作,滿臉脹紅四肢發僵,直直向一旁倒去。
    燈火被透進來的風吹得亂躥。錦繡紗帳中,皇帝仰麵躺在床上,渾身抽搐。吟鈴縮在床角,衣衫半徜,胸口劇烈起伏。燈火映照下一張凝脂如玉的臉因為驚懼而慘白無色。
    有人敲響了門,“皇上,柳妃娘娘求見。”
    ……
    來人得不到回應又提高聲音喊了一句,房內仍然沒有半點動靜,於是他試探著推開門,試探著走進去,卻在看清房內情況後大大抽了口涼氣!隨即扯開嗓子高呼來人。
    跟著是一片雜亂的聲響。
    有人急呼快找禦醫,有人怒喝把她抓起來……
    最後她像個傀儡木偶一樣被幾股蠻力拽起來,推扯著離開了這個如墜惡夢的房間。
    邊境告捷不過兩日,宮牆內風波又起,人心浮動。
    皇帝突發重疾昏迷不醒。宮裏對外是這樣聲稱的。
    京西顧府內堂,寧神香霧氣氤氳。
    顧連一盞茶飲完,擱下茶杯,瞧了眼堂下呈著名帖站立許久的人,終於懶懶地發了話:“呈上來吧。”
    那人似乎鬆了口氣,往前兩步將帖子遞上去。
    他已經在這幹站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才趁著遞帖的間隙抬頭看清了堂上那人,卻不由得恍了會兒神。
    堂上那人著一身月白,黑發半束起,麵容柔雅,氤氳香霧中恍若天人。
    禦史大夫顧連,字泯之。
    “新科狀元……”顧連淡淡瞄了眼名帖,慢條斯理地道:“狀元郎乃是天子門生,即便如今聖上昏迷不醒,可天威仍在,你未到殿授封就來這拜見我,不太合適吧?”
    顧連一向逢人皆帶兩分笑,但今天,他確實沒有心情笑,所以才將人晾了這許久。
    皇帝臥床理不得政,太子監國,以初理朝政未諳政務為由,下令所有奏折一律轉呈顧府,由禦史大夫暫為代閱。顧連覺得,這太子,十有八九是看自己太閑了。
    不過比起這些折子,大牢裏麵的那個,才是真正叫他笑不出來的源頭。
    狀元恭恭敬敬俯首,“大人少年及第官居大夫,又得皇上倚重,乃是天下學子儒生的表率,下官……”
    “行了行了。”顧連揉著腦門打斷他將要出口的長篇頌文,泛酸的官場話他這時候沒有耐心聽。
    雕蘭木門這時被推開。一年輕人匆匆走進來。
    唐鈺在香案前立定,稱了聲大人,卻附到他耳邊去,低聲說了什麼。
    顧連麵色一凝。跟著轉過臉,嘴角噙笑對那愣著的人道:“狀元郎,出府的路,你認得吧?”
    狀元又恍了會兒神,“認得,認得,下官告辭。”忙不跌退了出去。
    眼見人出了門,顧連才道:“太子怎麼會突然到天牢?”
    唐鈺默聲搖頭。
    顧連沉聲問:“她沒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吧?”
    唐鈺道:“沒。這吟嬪看起來柔柔弱弱,倒挺扛得住刑。太子把人嚴刑審問了一番,問不出什麼來,便走了。”
    顧連坐回椅子裏,話裏透出了幾分疲倦:“塞北,有消息嗎?”
    唐鈺想了想,道:“我四日前派的人,按照路程推算,今日就能到達塞北,飛鴿傳書最遲後天也該到了。”
    “備馬車吧。”顧連說。
    “外邊還在下雨,大人要去哪?”
    顧連整整衣衫,“去刑部大牢。”
    唐鈺卻站著沒動,顧連疑惑望過去,唐鈺猶疑著道:“大人覺得,睿王殿下會想要保這枚棋子麼?”
    畢竟物已無用,留著卻是隱患。
    顧連滯了一下,並未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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