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別墅區的狩獵遊戲  第1章你能原諒我嗎?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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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三急,尿意最急。
    扔下香蕉,他向前伸著雙手,摸索下床找尋衛生間。
    朗懷霆聞著味道,確認位置。但該去左邊還是右麵,讓他犯了難。畢竟有些場所衛生間不是按照男左女右分布的。
    正巧樓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聲音像是一位長者步伐,穩健但低落悲傷又夾帶著疼心懊惱。
    朗懷霆心道,來的正好,他喊道“你好,不好意思,麻煩你過來幫我看一下,我是應該去左邊還是右邊?”
    來人並沒有說話,扶著他拐到左邊。
    “謝謝啊!”
    這人還是沒有說話,能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邊站著。
    “那個,謝謝……呃,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依然沒人回應他,但聽衣服的摩擦,可以確定他轉過了身。
    他心道:這人什麼情況?不管,先尿再說。
    。
    。
    。
    等他方便完準備離開,這人主動上前扶著他。
    “謝謝謝謝,你是病人還是家屬啊?”
    “……”
    朗懷霆有些尷尬道“那個……麻煩你給我開一下水龍頭行嗎?我洗下手。”
    見這人一直不說話,朗懷霆心裏揣測道:我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才住院,那人家會不會是因為啞巴或者喉嚨出問題不能說話,所以也在這住院?哎呀,失禮了。不該瞎問的。
    關好水,他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兄弟,你可能說話不方便。我可以說,我語言表達能力挺好。你能看見,我能說話,你看這緣分。我正發愁找不回病房呢,你來的正好,咱們回206,我領著你參觀參觀。”
    他盤算著讓這人給他送回病房,因為他實在找不回去。
    孟文筠今天特意穿一件低領黑色襯衣,剛剪了頭發,碎發在前額垂到眼睛,長長的睫毛,看起來眼眸格外深邃。
    他買好水果來看朗懷霆,這會兒剛好看見他們的背影,不由的愣住,放慢了腳步。
    進入206病房,這人徑直坐下來,他歎口氣,氣息沉悶、茫然。
    朗懷霆本來已經上了床,但被這聲歎息驚得一躍而起,僵在床邊:我去,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局長?完了,要真是局長,我剛才……拉他陪我尿尿……
    “那個……您是?”他試探道。
    “朗懷霆,謝謝你救文筠!”
    朗懷霆條件反射,立刻神色收斂。這會兒真恨這個世界沒有倒退鍵,不然他一定按回到吃香蕉那一刻,滾回床上連香蕉皮都不剩。
    “局長,您看您這是哪兒的話……這不應該的嘛。”他撓著頭發笑道。
    孟長盛眼底黯然,眸光失落,沒有往常的盛氣,此刻他像霜打的茄子,隻是幾天不見,白發蒼蒼,仿佛一夜之間老了10歲。
    他沉默好一會兒,道“我聽說了整個過程……唉,說起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和你父母是世交,一晃你是隊長,我是局長……你說,我這個局長是不是很失敗呀?”
    孟文筠此時正好走到門外,他眼神中空茫茫的,愣怔在那裏。
    孟長盛的語氣更像是自言自語。
    “局長,您別多想……”
    “……兩個兒子,我都沒看清楚。我跟犯人打了一輩子交道,審了一輩子案。到了,自己的家事卻稀裏糊塗。我不但培養了一個殺人犯,還轟走了自己親生兒子……”
    朗懷霆聽出他聲音中帶著抽泣,他哭了。
    這一刻他不是局長,而是朗懷霆的鄰居,孟叔叔。
    對於孟長盛,朗懷霆既敬重又犯怵。
    他坐下來,認真道“孟叔叔,其實有些事需要溝通。我是晚輩,本來不該說,但是涉及到文筠,我不得不說。您一直忙工作,留給家人的時間太少,給文筠的關心和嗬護更少……我記得我剛到警隊那會兒,跟您一起參加跨國案件,結案後您帶著我去文筠的學校,但卻隻是在學校裏走走,並沒有聯係他。這些年文筠一直在外漂泊,您有沒有想過,他有沒有害怕的時候,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需要什麼?”
    孟長盛哽咽地張著嘴,老淚縱橫,歎氣道“是我的錯!是我不能麵對自己的問題,失去了他們母子倆……”
    “……我聽我爸媽說起過,您一直和狂躁症鬥爭……幹我們這行,會有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情況,這個我深有體會。常人眼裏,我們是正義的象征,可我們也是人,也會遇到各種問題。尤其在心理層麵上。別人看不到,隻有我們自己知道它出了問題。”
    孟長盛泣不成聲,他懊惱地搖搖頭“可我當初以為問題在於他們母子,我盡快再婚,我盡可能包容,熱情,努力做個好父親,好丈夫。哪怕那對兄妹與我沒有血緣關係,我也視如己出,可是到頭來我卻培養了一個極度凶殘的犯人。女兒又早早死了,到現在也找不到凶手。以前我總偏激地認為是文筠所為,現在看來我大錯特錯。這簡直是一場報應!如果可以我願意成倍彌補文筠缺失的父愛……”
    聽到這些,孟文筠站在門外,頹然鬆手,水果滾落一地,他倒抽泣,喉嚨哽咽著。捂著胸口,疼得喘不過氣。淚水在眼窩裏含著,眨眼,串連成線,傾瀉下來。他發抖的厲害。委屈,憤怒所有他想到和想不到的情緒一時間都湧上心頭,劇烈地心跳,不能自已。
    他的耳畔浮現出過往的聲音。
    有人說他沒有爸爸,是媽媽撿來的孩子;有人說他是凶人,還經常在學校被霸淩,孤立。他不敢告訴媽媽,怕她擔心,隻能自己默默麵對這一切。
    後來他對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完全到了麻木地步,再後來他幹脆做一切世俗的對立麵,桀驁,乖張,冷漠,孤僻……
    所有冷言冷語的背後都來自這個不完整的家庭。那些曾經打濕少年睡夢的往事,那些萬箭穿心的無助和絕望,都被他盡數收下,用成倍的冷酷偽裝起自己。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憐。
    門外如此大的動靜,惹得門內孟長盛探出身子查看。他臉上淚痕尚在,那一秒他驚訝地看著門外潸然淚下的孟文筠。
    四目相對,彼此都不能平靜。
    他顫顫巍巍道“文筠!我……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孟文筠嘴巴抽泣著,用力擦掉眼淚,強撐著那份不堪一擊的苦楚,慌張地連連退後,哽咽著轉身逃離他,跑得歇斯底裏,撕心裂肺。
    “文筠……”孟長盛想要追上去。
    被朗懷霆攔下來,他聲音中帶著心疼和擔心“有些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的,他感受了太多原本不該他承受的傷害。他需要時間……也需要您。解鈴還須係鈴人,慢慢來吧。”
    孟長盛點點頭,定了定神歎氣道“我知道,你好好養傷吧……你和文筠從小就在一起,彼此了解,有你在他身邊,我放心。至於孟舒海那邊,我下了通緝令。不光通緝,我切斷了孟舒海在商界經營地一切經濟來源。沒錢他解決不了生存現實,逮住他就是時間的問題。而且之前的案件我一一比對過,案件本身破獲得非常漂亮,沒有問題,但其中涉及到一些部門領導的包庇,比如為什麼命案當天停電,那可是高速,誰的腰那麼粗,居然替他們打馬虎眼,這裏一定存在利益問題。這是你們根本不可能撼動的層麵,所以你們無從查起。我已經著手調查了,相信用不了不久就會水落石出。”
    “您是說有部門貪汙受賄的嫌疑?”
    “你別忘了孟舒海是商人,他和咱們立案偵查不一樣,人脈對他而言從最初認識起,就是搭橋鋪路的一塊磚,隨時隨地都可以利用。可政府機關裏有他的人,那還得了。這事必須徹查!”
    孟長盛能有360度改觀簡直如同太陽從銀河係消失,像一場神話故事。但他又確確實實發生了變化,原因不難分析。孟舒海一旦有什麼情況,社會治安也好,輿論也罷,孟長盛這個局長都責無旁貸。這是一個站隊問題,也是一個晚節問題。當然他本身也因為對孟文筠的虧欠,感到內疚。威風凜凜的局長,親自斷了自己的親情,時隔多年,他終於察覺到自己當初的武斷和剛愎自用。
    清明將近,一連半月總是陰雨連連,這一定是為孟文筠下的雨,雨中夾帶回憶,煙雨籠罩著傷痛,每一個雨點都在澆灌往事,在這段時間裏陰鬱一直伴隨孟文筠,讓他難以釋懷。
    幸好有朗懷霆在身邊,他出院後一直和孟文筠住在一起,眼睛也在逐漸恢複。
    當然也幸好有一群沒心沒肺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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