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消逝的新娘  第6章不做鳥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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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朗懷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下午。
    睜開眼,病床前擺著一束白色的馬蹄蓮,純粹又獨特,花香彌散到孟文筠的香水中,聞起來舒服極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孟文筠懸著的心,如同盤旋在雲層的航班,終於落了地。
    朗懷霆微微定了定神,眼眸在孟文筠身上來回確認,見他安然無恙,才鬆口氣道“你沒事就好。”
    “你哭過?”朗懷霆說道,他吃力地支撐,想要坐起來。
    人總是會在靜下來的時候,胡思亂想,有些思緒堵不住,疏不通。
    關於過去,關於現在。
    關於身邊,關於眼前。
    孟文筠微微發腫的眼睛,說明一切。
    “怎麼……哭了?”
    “沒有……哎,你躺著別動,剛做完手術,醫生囑咐不能亂動……”
    孟文筠聲音中帶著溫和,他彎著腰,用手托起他的頭,把枕頭往高處墊了墊,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病房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半晌還是朗懷霆先開的口“那個……可以給我根煙嗎?”
    “剛做完手術,想什麼呢?”這聲陰厲的口吻,才是孟文筠的標配。
    “唉,做手術了就得區別對待嗎?苦哇!”朗懷霆半倚靠著玩笑道。
    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
    孟文筠抿著嘴,一雙明亮的眸子,閃爍著陽光般的漣漪,看向朗懷霆的一瞬間,又馬上低下頭。
    “……謝謝你,朗懷霆。”
    這樣乖巧的孟文筠像是久違的晴天,朗懷霆隻在小時候看到過,他欣喜道“嗐,謝什麼,這還沒到抓捕的高端局呢,充其量算英雄救美。”
    他麵帶得意。
    孟文筠搖頭苦笑道“你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別貧了,不知道是誰,差點就位列仙班了。”
    他見朗懷霆張嘴就開啟調侃模式,說明他已經度過危險期,心裏徹底放心了。
    朗懷霆歎氣笑道“沒事,我命硬,一般凶手都克不過我。哎對了,說到這個,潘麗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嫉妒就像埋入人體的蠱蟲,親手將它養大,再親自經曆被它反噬的滋味。她承認出於嫉妒,不甘心自己屈居鄧瑤之下,加上《月色寒潭》的獨舞機會,讓她起了殺心。她沒想到靳鋒和鄧瑤結婚的頭天晚上,鄧瑤打來電話,哭著說自己跟靳鋒吵架了。她順理成章以安慰為由,把鄧瑤約到自己的住處,用她的紗裙勒死了她,並且到樓下買了電鋸,鋸掉她的雙腿。事後她先是開車到拾貝攤,把打包的腿投入水中。至於鄧瑤的身體她本想開車送出南山市,但是沒想到走到高速口車就沒油了。她沒有力氣就地掩麵屍體。隻好利用高速一帶停電的機會棄車逃離現場。”
    “那靳鋒那邊怎麼樣?”
    孟文筠搖頭冷笑道“他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畢竟他對待感情就是玩玩。隻是可惜了鄧瑤……你知道嗎,屍檢結果顯示鄧瑤懷孕了。鄧瑤私下裏去見過靳鋒父母,估計這才是靳鋒選擇結婚的真正原因。”
    朗懷霆點點頭,半晌歎氣道“經手那麼多案子,光是九死一生都經曆過多少回。什麼事都見了個七七八八。說實話,對待感情我真的生出了很多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看法。我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我隻要兩個人彼此認定就好。”
    孟文筠默不作聲,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沒有抬頭看他。
    接過他手裏的不明物體,朗懷霆挑著眉毛道“呃……文筠,這能吃嗎?”
    孟文筠第一次削蘋果,對他來說,這比分析案情難得多。
    “……難看是難看了點,不過從個頭上來說……起碼比棗大多了。”朗懷霆調侃道。
    “不吃還給我。”他伸手準備奪過來。
    朗懷霆手疾眼快,把手中的蘋果高高舉起來。
    “我吃!美人給的蘋果,哪怕有毒也得吃。”
    “嘶,朗懷霆你來勁是吧?……行,這位英雄,小爺就好好伺候伺候你!”說著孟文筠伸手在朗懷霆大腿上狠狠地擰一把。
    “啊——疼!孟文筠你不以身相許也就算了,還敢謀殺親夫。”
    “讓你嘴貧,敢占我便宜。”
    玩笑間,朗懷霆眼神無意中掃過孟文筠的脖子,那裏有一塊小小的深紅色痕跡,從高領衣服處露出來,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飯粒大小。
    什麼東西?這家夥,不會是草莓吧?
    “那個,文筠,說起來,你現在好像喜歡穿高領衣服,自從你來警隊沒見過你穿其他款式……其實你脖子那麼長,穿低領衣服肯定會更好看。”
    “我……”
    孟文筠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
    “呃……那個……你管我穿什麼衣服。”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朗懷霆,一雙眼眸空洞洞地盯著地麵,仿佛在等朗懷霆趕快轉到另外一個話題。
    朗懷霆心想:這家夥沒戳人肺管子,反倒這麼支支吾吾,太反常了。肯定有問題,……這還得了?
    他見病房沒人,試探性地問道“文筠,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我的意思是……你有人生中的……夥伴嗎?”
    簡單的一句話讓朗懷霆說的磕磕巴巴。
    “啊?”
    孟文筠坐在床邊怔怔地反應著他的問題。
    對於孟文筠來說,他已經做好了長期和泥濘撕扯的準備,連相依為命的母親,都被他送到了麗山姨媽家。
    別說人生夥伴,就是普通朋友他都不想因為走得太近,而連累別人。
    忽然聽到這個問題,他有些局促。
    他還在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他淡淡一笑道“你看過公園早上提籠架鳥的大爺嗎?”
    “哈?”
    朗懷霆懷疑自己聽錯了。
    孟文筠慣會東拉西扯,隨心所欲,很少按常理出牌。讓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從人性情感的角度分析,感情就像大爺和鳥雀。大爺喜歡鳥雀,於是把它圈養起來,高高興興的欣賞著它。鳥雀得到安全感,但從此失去自由。這就像是一對情侶……當然,有時候,人們會心甘情願享受這種被禁錮的感覺。這也無可厚非。不過,這裏還存在另一種情況,那就是大爺發現還有一隻更漂亮的鳥雀,於是他又買了另外一個鳥籠,等他再去公園的時候,還會和同伴炫耀他的新鳥……感情中,總有一個人是大爺,一個人是鳥雀。”
    他低下頭沉思,認真地說“我不想當鳥雀,也不願讓別人做鳥雀。至少,在滿目瘡痍的生活中,我還沒有這個想法。”
    說到這裏,孟文筠想到他看不到盡頭的深淵,眼底不由的泛起冷峻的寒意。
    “夥伴……嗬,沒有人能夠和我共同承擔深不見底的囹圄。除非他天生扛揍。”孟文筠冷笑一聲。
    朗懷霆聽得雲裏霧裏,黑眸下閃爍著悸動。
    “大爺……鳥……扛揍?”
    他醞釀了半天,認真地問道“什麼標準算扛揍?”
    孟文筠見他如此認真,反倒覺得有意思,想要逗逗他,隨口說了句玩笑“能擋住匕首的。”
    天那,我在說什麼。
    他馬上意識到欠妥,玩笑有些太隨意,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你這個標準其實不高!”
    朗懷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孟文筠“不當鳥雀,那你願意當大爺嗎?”
    他嚐試順著孟文筠的思路往下聊。
    可孟文筠此時隻想趕快結束尷尬“我連30歲都不到,幹嘛那麼早當大爺。”
    朗懷霆半撐起身說道“那如果……我想……”
    沒等朗懷霆說完,孟文筠打岔道“你的心髒怎麼樣,傷口還疼嗎?我來聽聽。”
    他側著耳朵貼在朗懷霆的胸口。
    咚
    咚
    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朗懷霆低頭看著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孟文筠,細軟的碎發漂浮在耳邊,香水的氣息像是一種罪惡的侵襲,讓他聯想起之前放蕩不羈,孤高乖張的孟文筠。
    再看眼前的他,分明還是那個鄰家弟弟,他看起來溫潤的像一隻小貓。明明是一個人,怎麼會生出兩種如此反差的性格。究竟哪個才是他?
    他感受著來自他的重量,心跳加速。
    “怎麼好像突然變了頻率,要不要叫醫生。”
    孟文筠疑惑的抬頭,眨著眼睛緊張地問道,鼻息聲就在朗懷霆的唇邊。近距離看過去,孟文筠的唇粉紅中帶著柔軟。小巧精致。
    “沒……沒有。不信你再聽。”
    他吞咽著喉嚨,極力克製著沸騰的波動。
    朗懷霆昏迷的這一周,孟文筠在警隊和醫院兩頭跑,不是分析案情就是來醫院照顧他,著實有些體力透支。
    或許是朗懷霆的胸膛足夠寬敞,不知不覺孟文筠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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