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懷霆一動不動，生怕吵醒他。
    孟文筠的電話響了起來，上麵顯示一條奇怪的簡訊：走著瞧，瘋狗！好戲才剛剛開始！
    對於孟文筠來說，各種形式的恐嚇和騷擾都不算稀奇，他對這一切早就見怪不怪了。
    磊子和老陸碰巧在附近辦案，順便領著水果來看朗懷霆，推開病房的這一幕，看到病床上的兩個人姿勢依然沒變。
    磊子淩亂地轉身，嘴裏故意高聲打趣道“那個，朗隊……不好意思打擾了。”
    “你小子，進來吧。知道打擾，還喊那麼大聲。”
    孟文筠被吵醒了，見有同事進來他又恢複了往日的陰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孟文筠好像逐漸適應了警隊裏活躍氣氛。這樣的氣氛，讓他感覺好像並不賴，就像是重新找到了遺失已久的人間煙火。
    朗懷霆出院後，回到隊裏第一時間做了結案報告。
    “朗隊，這些資料怎麼處理？”磊子問道。
    “什麼資料？”
    “之前不是懷疑靳耀嘛，所以把他的社會關係做了全麵的調查，不過查了一圈下來，也沒什麼特殊。但是不得不說他的人脈真的很廣，南山市各大商業龍頭、各行各業，各個機關，他都有朋友。”
    “脾氣這麼暴躁的人，居然還有這麼多朋友，我以為他是孤家寡人呢。”彪子說道。
    “人家畢竟是打理家族企業，人脈能不廣嗎，你開什麼玩笑。不說別的，就連孟文筠的弟弟孟舒海都是他的座上賓。專家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說，說是每幾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你認識的人，你看看，讓專家給說著了。”老陸一項快人快語，他一邊接水一邊說著，全然忘了不遠處的孟文筠。等他說完才感覺有些不妥。
    他伸手打了自己的嘴，心道：臭嘴，提什麼孟舒海啊。我正想跟孟文筠搞好關係，好好學習案情分析。這還沒敢套近乎呢，怎麼先把人家弟弟說到案情裏麵去了。
    想到這老陸趕忙說道“那個，廣交朋友是好事，我要是有這門路，我也願意多結交結交各路朋友，開闊眼界嘛。”
    “對對。”其他人見狀，也都心領神會的應和著。
    其實警隊很多人都對孟文筠既認可又打怵，想接近他又不敢跟他說話。畢竟他陰晴不定，孤高桀驁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盡管老陸有意找補，但是聽到孟舒海的名字，孟文筠還是有些詫異，他眼前閃過一絲疑慮，但又緩緩的消散：怎麼他跟靳家有來往，以前倒是從沒聽他說起過。以孟舒海的性格來說，恐怕不止單純的結交朋友這麼簡單吧。不過說起來，我好久沒跟他聊過天，自然不知道他的情況。
    “朗隊，案件告破了，咱們是不是出去放鬆一下呀！”磊子一向喜歡湊熱鬧。
    “好啊，回頭找個時間。”
    朗懷霆一邊推敲著結案報告中的細節，一邊回答道。
    他總覺得這個案子好像有哪裏不對勁。比如為什麼這麼巧，在潘麗麗開車運送屍體的時間段，高速路一帶突然沒電。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居然這麼配合潘麗麗。還有，潘麗麗隻是一個舞蹈演員，她是怎麼想到在每個環節都保證不留下指紋的，並且一個女孩兒，為什麼能夠聯想到用電鋸呢。這些潘麗麗在筆錄中都沒有說。隻是承認了罪行。這一切都讓朗懷霆隱隱地不安。
    與他感同身受的還有孟文筠。
    案件告破後，孟文筠私下裏去見過潘麗麗，那天他特意選擇大家都忙工作，沒人注意他的機會，去監獄看潘麗麗。
    “我想跟你求證一件事……關於鄧瑤腳底的紋身，你見過嗎？”
    潘麗麗抬頭看著孟文筠，眼神裏散發出空洞的死寂。
    “就是那個彼岸花，你有印象嗎？”
    聽到彼岸花，潘麗麗眼底閃過一些快感，但很快就恢複沉默。
    孟文筠捕捉到那一秒的變化，他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那個紋身對我很重要，請你好好想想。”他低沉的聲音，試探性的說道。
    他既期待潘麗麗說出些什麼，又怕她說出什麼。一種未知牽引著他。
    潘麗麗整個人如同死去的軀殼，被抽幹靈魂。她隻是蜷縮在角落，沒有說半個字。
    “我知道你見過那個紋身……說出來對你而言的確沒有什麼好處，但是它對我而言，是重要的線索。就像你明知道靳鋒已經不屬於你，但你還會帶著和他一樣的胸針。那個彼岸花對我來說，也同樣重要。”
    孟文筠有些焦躁，他的心裏沸騰著一顆火種。
    潘麗麗靠著牆，半晌低聲道“是他讓我帶鄧瑤去紋的。”
    “他是誰？”
    孟文筠雙眼間射出刀子一樣的光，急切地盯著潘麗麗。
    “作為交換，他教我什麼是報複，什麼是痛快。他教我怎麼殺人，怎麼避免留下指紋。怎麼切割屍體。怎麼給自己洗白。”
    潘麗麗露出詭異的笑容。
    “他是誰？你說呀！”嗜血般可怕的眼神，像從地獄傳來的惡魔。孟文筠緊緊住著鐵窗，冷颼颼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從網上認識的他。他叫看熱鬧的水母。自從鄧瑤死後，他就再沒有出現過。我聯係過他，不過他刪了我的好友，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看熱鬧的水母……”孟文筠反複叨念著這個名字，像著魔一般。
    潘麗麗再沒理會孟文筠。
    臨走的時候，獄警告訴他，潘麗麗每天除了發呆就是練舞，幾乎不和人交流。她在監獄裏依然保持著每天練舞的習慣。
    孟文筠回來後，幾乎查遍所有資料，而這個看熱鬧的水母真得好像在網上蒸發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他在孟文筠心裏埋下一顆雷，這顆雷讓孟文筠時刻都處於驚弓之鳥的狀態。
    或許這個網名隻是隨意起的，一切都無跡可尋。
    他分明是衝我來的，可惡！
    孟文筠被一通電話，驚擾思緒。
    “哥，聽說你案子告破了，恭喜你！我馬上到你單位，咱倆出去慶祝慶祝！”
    “不用，我……”
    還沒等孟文筠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掛斷。
    等孟舒海趕到的時候，孟文筠正準備下班回家。
    “哥，這麼大喜的日子，你就跟我一起慶祝一下嘛。”他略帶撒嬌道。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我求你了哥。”孟舒海拉著他的衣袖，來回晃動。讓孟文筠心神不寧。
    “你愛怎麼樣怎麼樣，隨你吧。”他隨口說道。
    “謝謝哥！”
    孟舒海包下一家日料，安排好一切。他拉著孟文筠徑直走進去，日料點隻有他們兩個客人，所有服務員跪坐在不遠處等待服務。
    這讓孟文筠很費解：不就是破個案嗎？他何必搞這麼大動靜。
    “來，哥，咱倆這邊坐。”他說著在後麵扶住孟文筠腰，把他往裏推。
    這個舉動讓孟文筠很不舒服，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立刻躲開他的手。
    孟舒海見狀臉上露出一絲不快，但很快微微一笑，乖巧道“今天哥是功臣，咱們這麼久沒見麵，得好好幹一杯。”
    他順手把孟文筠按在椅子上，低頭偷偷聞了聞他發絲間的香水味，神秘的說道“哥，你猜我帶了什麼？”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一支精致的銀手鐲，上麵還鑲嵌了一顆杏仁大小的鈴鐺，微微抖動，清脆悅耳的聲音就會叮鈴鈴得響起來。
    像個狗鈴鐺一樣。
    “送你的，喜歡嗎？”
    不等孟文筠回答，孟舒海拉起他的手，直接把手鐲戴在他纖細的胳膊上。
    掀起衣袖的瞬間，白皙的皮膚，讓孟舒海不由得想在上麵多停留一會兒。孟舒海自幼學習大提琴，他的手指既靈活又好看，但和孟文筠的手比起來，卻要遜色的多。
    “……”
    孟文筠滿臉木然地看著孟舒海。
    “你沒事吧，給我帶手鐲幹什麼？”
    “不好看嗎？這可是我挑了很久才挑到的，它纖細的程度，正適合哥的尺寸。”
    “……”
    孟舒海故作委屈地看著孟文筠說道“哥，是不是我跟你不是一個父親母親，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討厭我，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
    聊到家事，是孟文筠最反感的話題，他當然不想解釋什麼，不耐煩道“沒有，挺好看。我收下了。”
    這招孟舒海百試百靈，從沒有失誤過。
    他陰沉著臉，不想再多半句廢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喉嚨在白淨的頸部一吞一咽，顯得格外誘人。任由鈴鐺聲在房間裏聒噪的起伏。
    孟舒海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由得呼吸逐漸急促，眼底泛起一陣興奮。
    “酒我喝了，鐲子我也收了。你趕快回去吧，別在外麵久留。”
    孟文筠臨走看了看那些跪坐的服務員，轉身對孟舒海說道“我不喜歡吃日料，原因之一就是有些日料店需要服務員跪著服務客人，這樣的服務，會讓他們感到難堪。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嚐試一下。”
    說完孟文筠走出日料店。
    孟舒海緩緩地從門口走出來，靠在門框，舌尖舔在嘴唇上，不緊不慢地點燃一支煙，悠閑地呼出一個躁動的煙圈。他轉頭掃了一眼裏麵的服務員，吞雲吐霧間他撥響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