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下去了。
    青璿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心急如焚。要她知道玉師兄的身體狀況之後還要裝作沒事人一般隻安心等著玉師兄醒來，她根本做不到。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也許隻有回到長白山找師傅，對玉師兄刻意隱瞞的這些事情，師傅或多或少也應該會有些了解的吧，畢竟玉師兄是師傅最為得意和器重的弟子。
    隻是，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令她放心不下。青璿靠在窗邊，朝不遠處另一所華麗的建築看去，雕金的牌匾上鐫刻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碧落居。那裏住著的，便是前幾日還讓她膽顫心驚的碧月。
    她不知道玉師兄和碧月隻見究竟發生過什麼，她也不知道玉師兄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她隻知道碧月傷了玉師兄，縱然一開始碧月的目的是想要奪取她的性命，最後卻是實實在地令得玉師兄身受重傷。若要她安心離開這裏回去找師傅，她必須先確定在離開之後的這段時間裏碧月不會再做出什麼事來。打定主意之後，青璿便二話不說地往碧落居行去。
    見到那抹翠色的身影時，碧月並不驚訝，倒更像是等候良久一般，倚在庭廊上。在極為輕佻地瞥過青璿一眼後，便將目光重新落回遠處那一池含苞待放的白蓮上。青璿緩步踱到他麵前，卻也不開口，隻是同他一起，將眸光投遞向那些滴著初晨露水的花枝上。偶有微風拂過青璿的麵頰，微微令她感覺怡人的瘙癢。
    “後悔麼？”突兀響起的問話，卻是淡然的語氣，像是在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般。碧月聞言微微有些怔忡，似是並未料到她開口便是這樣一句話。轉而沉默的在心底問自己，後悔什麼？後悔傷了他？還是後悔不該把她擄來？或者，是後悔不該恨他。
    碧月轉過頭看向少女，後者卻是一臉雲淡風輕的神情望著遠處，隱約的淡漠疏離遊弋在她周身。碧月忽而微微一笑，帶了一絲喜怒難辨的口吻，極為輕微地吐出三個字：“我恨你。”
    聽到這句話，青璿不甚在意地笑笑：“是麼。”
    “我從未看過清如此在乎一個人。即使任何時候，清對每個人都是溫柔而易親近，可是我卻從未見過他那樣緊張恐慌的眼神，像是怕失去此生唯一的眷戀一般。”話語間，碧月眼中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含著極致的恨意，嘴角一直掛著一絲寥落的笑，不待青璿開口，他複又徑自徐徐說道：“還是尚且年幼遇到了清，那時候，若不是清因為憐憫而去求人收留了我，此刻隻怕我也不會站在這裏和你說這些。清教我讀書認字，授我待人處世之理，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年少時的所有光景，我的生命中，隻有清一個人而已。甚至很多時候，我願意忘了自己的存在，隻為清一個人而活著。”極其平淡的敘述，背後卻深藏著暗湧的情緒。碧月不動聲色地移開了雙眼，憂愁之色也緩緩籠上了他的麵頰。
    “後來，你師父把清帶回了長白山，我吵著要和清一同前去，你師父卻是如何也不肯，清也是無奈，在清承諾會經常回來看我之後，方才眼看著他離去。”
    青璿一直在旁默然聽著，對這段並未敘述詳細的故事也不作何回應，她知道碧月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自己，卻也不急，隻是靜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清是極其信守承諾之人，依照約定，隔三差五便會從長白山趕回來看我，直到你出現在長白山。”話到此碧月忽然停頓下來，繼而直直看向青璿，眸光中不期然地染上一層哀怨：“整整三個月，得不到他的半點消息。以為清是出了什麼意外，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來一路擔憂地去長白山找他，結果看到的卻是你靠在他懷中，而清一臉安然滿足的笑意。”
    青璿忽然間怔在原地，碧月這番話，饒是傻子也定能聽出來他是在告訴她，玉師兄愛上了自己。她原本一直以為是因為玉師兄對她太好當做親生妹妹一般看待從而才引起碧月的嫉恨，如碧月所說一般，玉師兄已經成為了他的整個世界。對於這樣一個偏激的人而言，是容不得任何人在玉師兄的眼裏比他還要重要吧。隻是，若果真是如碧月所認為的那樣，又要她情何以堪。在她心裏，卻是真正一直都是將玉師兄視為親人看待的啊。
    看著青璿愣住的神情，碧月在心中幽幽地歎了口氣，她果然是不知道清對她的心意，隻怕依照清的性子，即使被她知道了，也會找借口否認罷。那麼溫柔的人嗬，從來都是舍不得自己珍惜的人受半點傷害的，可是，那樣一副殘破的身軀，卻也令得他從來對情愛之事也不抱有任何期望。他原本以為，清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那時候他便想，這樣更好，清就不會受到傷害，還能跟他永遠的在一起。在這個女子出現以前，他一直都是懷揣著這樣美好的念想過活的，然而，直到看到清滿含柔情的雙眸，他才知道，那個念想，也就終究隻能成為念想而已。
    到底，清還是愛上了。且，愛的程度之深，他現在也已十分明了。單看清在自己這裏尋到她之後的神情，自己就能猜到。隻是隱忍著的情意，更是日益加深地剜著他的心吧。與生俱來的自卑，讓他無法如常人一般說出自己的愛意，這樣的清，他寧願毀掉。所以，他才將那丫頭擄了來，原本是打算直接殺了她。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想知道，這個女子在清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
    所以他停了手，等著清來尋她。卻不想，是如此迅疾的便得知了殘忍的答案。當他看著清的眼神時，他忽然覺得，那時候如果他殺了那個丫頭，大抵往後一輩子，自己都無法得到清的原諒了。
    “你若想問清為何身中諸多劇毒，我可以告訴你。”見青璿不答話，碧月忽然間轉了話題，大抵這幾日見她皺眉不展便是因為此事。
    意料之中見到青璿的身子明顯一顫，繼而帶著期待的眼光看向自己，後者緩緩啟齒：“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