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玉寒清早已擁住青璿，連連退了數米遠，一臉戒備的神色看著笑得鬼魅的碧月。但見後者忽然拉下一張臉，慢悠悠地對玉寒清問道：“你是要和我動手麼？清。”
    “碧月，我方才已說過，我來隻為帶青兒回去，不想傷你。”聽得此刻玉寒清的話語，青璿方才察覺到玉師兄一直隱忍著的情緒不是因為對眼前男子身手高深莫測而感到畏懼，而是，玉師兄知道，若真正動起手來，必然是會傷到他。
    “嗬……不想傷我麼……”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調，卻帶著滿是哀怨的氣息自碧月口中緩緩吐露出來。不待青璿細想，便見碧月忽然欺身向玉寒清攻去，掌風陰柔，卻並不見得是要奪人性命般殘冷。站在一旁的青璿見他二話不說便陷入打鬥，心中雖然知道玉師兄和他相識已久，卻仍是不免為其暗暗擔憂。
    幾番招式過後，也未看得出是誰占上風，但與玉寒清過招的碧月卻是十分清楚，眼前這個風清明月的男子，一直在隻守不攻。視線忽而轉向場外的青璿，碧月心中頓時一聲冷笑，忽然變得剛勁狠毒的掌風霎時便向青璿掃去。
    沒有預料中聽到誰的驚呼聲。沒有聽到有人被擊落在地的巨大聲響。隻有被偶爾刮過的輕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枝，以及青璿漸漸濕潤的雙眼，和碧月不可置信的眸光。
    紅黑色的血液。駭人的一滴滴落在地麵，啪嗒啪嗒，像是滴在了碧月的心尖。玉寒清猶如一麵巍峨的山峰，昂然立於青璿麵前。原本溫潤的麵容上，此時卻變得越來越蒼白。輕微地咳過幾聲，又是幾滴黑色的血液，自他嘴角緩緩溢出。碧月睜大了雙眼，看著麵前已有些力持不住卻仍舊掛著那抹柔和笑意的男子，怔怔出聲：“你…………”
    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帶著那丫頭一起躲開的，甚至可以不受一絲半點的傷。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受自己那近乎致命的一掌？為什麼？！
    有些抑製不住方才那掌風的強勁，玉寒清的身形不由得晃了晃，青璿慌忙上前扶住他急欲下墜的身體，卻也隻是滿眼淚水地看著他，叫著玉寒清的名字，除此之外，根本不知該說些什麼。見他額間溢滿因疼痛而泛出的點點汗水，卻仍不忘對青璿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碧月看在眼裏，早已管不了心頭那些嫉妒的情緒，滿腦子隻是方才他承受自己那一掌的驚駭畫麵。
    玉寒清轉回眸光，看著眼前仍是愣在原地的藍衣少年，眼中含了幾絲歉意，極其費力地，方才說出五個字：“對不起，碧月。”爾後便經受不住體內再三襲來的痛楚，斜斜倒在了青璿的懷中。
    蒼藍色的身影仍是怔然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噬人的戾氣刹那間消退得一幹二淨，此刻的碧月，更像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少年，因為丟失了最為心愛的東西，跪在地上開始失聲痛哭，腦海之中滿是那人清俊的身影。
    六歲的自己拽著他的衣角嗲聲嗲氣地問：“玉公子玉公子，‘上窮碧落下黃泉’是什麼意思呀？”那人聽後微微一笑，開始同自己細細解釋那句極其深情的詩句。似懂非懂的自己在聽後卻一個勁的說喜歡，於是那人低下頭，溫柔地凝視著自己：“既然喜歡，往後就叫你碧月可好？”
    年幼如他，又哪裏知道，一句極其普通的話語，一個如玉般的人兒，竟是糾纏了自己一生。隻為他說過，碧月的名字，是對自己所愛之人窮盡一生的執念。
    ******
    距離玉師兄昏迷過去已是第三日了，青璿一直守在他床邊，不敢離開片刻。三日前碧月忽然莫名地讓她和玉寒清留下來，還特意吩咐了下人不要過來打擾他們，對他這一奇怪的舉動，青璿一開始並不放心，然而碧月卻隻是淡淡說道自己不會傷害他們，要青璿大可安心。又想起玉師兄如今身受重傷，就算出了這地方也要奔波勞累一番才能找到安頓的地方，看著碧月淡漠卻誠懇的麵容，青璿也就默許了。
    隻是當她為玉寒清把過脈之後，青璿像是如遭電擊般愣在原地，扣在玉寒清腕上的小手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若是她診斷無誤，那麼玉寒清體內竟是身中數種數不清的毒。具體數量青璿並不能詳細得知，隻是這紊亂的氣息和亂竄的經脈讓青璿一張臉霎時變得慘白。
    看向床榻上安睡著的男子，一呼一吸都顯得極其微弱，她根本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如玉般溫柔美好的男子，五髒六腑間遊走不息的，都是些什麼？怪不得。怪不得在長白山上看到玉師兄臉色不好想要為他把脈卻被他閃爍其詞地找了理由避開，怪不得每每自己挨上他的手腕他都像觸電似地僵住，爾後馬上抽回來。她起初原本以為玉師兄是在害羞，還因此嘲笑過玉師兄，卻原來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或者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嚴重到滿目瘡痍的地步了嗎？
    青璿呆呆地看著昏迷不醒的玉寒清，眼淚一滴一滴，落在顫抖的手背上，發出晶瑩的光芒。這樣一個活生生的“毒人”躺在自己眼前，而且，還是自己最為敬愛的玉師兄。想到他不知一人埋藏著這個秘密有多長久的時間了，青璿隻覺得心中一陣陣被刀剜過的痛。
    碧月站在窗外，露水沾了滿身也渾然不覺，隻是看向房內一坐一臥的兩個身影，微微有些出神。這幾日他每天都會著人按照她開的藥方熬好藥湯來端給他喝，他知道那一掌讓他傷的很重，隻是以他的身子根基，若好好調養下去，假以時日康複起來也並非難事，這便是他讓那丫頭留下來的原因。隻是為什麼，他仍舊會看見那丫頭每日始終惶惶不安焦躁難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