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4章 白雲鄉裏有溫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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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安陽城時已是一日之後,青璿領了寧宵遠一道去楚嘯山莊,問起因由,她也隻說是前去同一位剛剛初識的朋友道別。當下人向楚槐言通報青璿的到來時,他又驚又喜的連忙出來迎接。見著青璿身邊的寧宵遠,也似是頗感疑惑。
    將二人領到內室之後,楚槐言欣然對她說道:“青璿姑娘,沒想到你這麼快便回來了,槐言還以為青璿姑娘定要在那地方待上好一陣子。”青璿不甚在意的笑笑:“若不是因為還有急事需辦,青璿確實是打算在那再叨擾一陣。”
    “青璿姑娘是來同槐言告辭的嗎?”楚槐言聽聞青璿此番話語,知道她必然是不欲多留。青璿聞言點點頭,“實不相瞞,今日雖是同楚公子來辭別,卻也有另一件事想請教楚公子。”
    此時寧宵遠早已被下人領到另一間房中,他說預備盡快寫好一封書信呈交給景德帝向他說明這一年須得離開京城。青璿聽了便自行跟著楚槐言往正廳走去。
    楚槐言亦是明白她既親口拜托,必然是有要事,遂欣然道:“青璿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青璿朝四下看了看,確定是無人在此,方才開口:“不知楚公子可聽過陰衍這一毒藥?”
    楚槐言聞言不禁大驚,所有的情緒也是盡收青璿眼底,青璿便知道自己定是問對了人。“青璿姑娘從何聽聞這種毒的?”聽的他這樣問,青璿便隻好開口解釋:“不瞞楚公子,青璿有位朋友便是身中此毒。”
    楚槐言沉吟片刻,“敢問青璿姑娘,你那位朋友是何時中毒的?”青璿想了想,並不打算將所有實情全都告訴他,遂隻是簡略的回道:“很小的時候便被下了毒,這些年一直靠我師傅調理的藥,才能暫且保住性命。”
    此時的楚槐言也不禁皺起了眉,“中此毒藥之人毒發時會如置身於冰窖一般全身冰冷,但五髒六腑卻是有烈火在啃噬一般,此毒之所以被稱作天下第一的毒藥並非因為毒性很強,而是因為毒發時所受的痛苦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來。方才聽青璿姑娘所說,你那位朋友能夠撐過數十載,意誌力想必已是十分頑強了。”
    青璿並未問過邊文清有關此毒毒發時的症狀,如今聽得楚槐言這麼說,心中不免一寒,寧宵遠,他竟是獨自承受了這麼多年。
    “聽楚公子所言,想必是知道這陰衍毒的來曆了。”青璿不欲再多想,隻想著早日找到這可恨毒藥的來曆,急急問出口。楚槐言似是有些愧疚,見少女一臉篤定之色,隻得無奈說道:“真是對不住,青璿姑娘,槐言之所以知道此毒也是從我爹那聽聞,具體來曆莫說是我,連我爹卻也是不知情。”
    一抹失落爬上青璿的麵龐,竟是連武林第一莊也不知道麼……見少女麵容上浮滿失落之意,楚槐言雖想幫忙,卻始終是無能為力。“既如此,那便不再多加叨擾楚公子。還請楚公子幫青璿一個忙,若是日後知道陰衍毒的來曆,即刻便告知青璿。”
    聽的少女誠摯的懇求,楚槐言早已在心中想著若是她不開口,他也會竭盡全力幫上他力所能及的忙。又念及她即將要離去,眼中不期然流露出一抹不舍。雖隻是相識短短幾日,少年心中卻早已是情意暗暗滋養。從前自己亦不是沒有見過比她更為美貌,更為優秀的女子,卻無人能及她一般,遇上險阻時從容淡定,吟誦那些絕佳詩句也是落落大方,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便是她。
    “青璿姑娘請放心,方才槐言早已打定主意,隻要得到姑娘想知道的訊息必然會第一時間通知姑娘。”青璿感激的朝他笑笑,便在他留戀的目光中帶著滿腹愁思告了辭。
    出了安陽城,便與寧宵遠一路往南行,臨近天黑的時候,方才尋著一個落腳的客棧。各自擇了一間房,便暫且歇下了。青璿放下包裹之後,方想起時至現在兩人都未吃過東西,又出了屋子,著小兒備幾樣酒菜端上來。看著手中端著的那幾樣山野小菜,想著身為王爺他吃慣了是否能吃的合胃口。
    走到他房間門口,輕輕敲了幾下,卻並未聽得有何反映。青璿遂在門邊微揚了聲調說道:“王爺,是我,我著人拿了飯菜來。”房裏之人仍是沒有答話,青璿見狀不禁略略感到狐疑,便徑自將門推開。
    環顧一周,方在床上發現了寧宵遠,但見他躺倒在床榻上,雙手緊緊握成拳狀,劍眉似是極為痛苦的糾纏在一起。青璿徐步走到他身邊,輕聲喚他,後者充耳不聞,青璿沉吟片刻,將小手撫上他的額前,發現竟是一片冰寒。
    日前師傅不是方才讓他服過暫緩毒性的藥嗎,為何這是又會發作?見著床上之人滿臉痛苦的神色,又硬生生的讓自己不要叫出聲,青璿心中不禁一陣惻然,剛想著去打些熱水來幫他擦拭麵容,卻突然感覺手腕一緊,唯見寧宵遠的手將其緊緊抓住。
    “母妃……不要走……”喃喃自語著的寧宵遠,語中帶著青璿從未見過的軟弱和迷惘,麵上的痛苦之色當中隱隱參雜了幾許憂傷。青璿就這麼靜靜看著,想來是從沒有人見過他這樣的情景吧。好似回到了不諳世事的孩童時期,心裏想著念著的隻是自己早已逝去的母親。
    當下被他握住的手便不在掙紮,轉而坐在了床邊,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徹骨的冰冷自他指間一點點傳到青璿的身體裏,她隱隱能感覺到,也許多年來,他的心也一直是這樣的溫度。
    “母妃,冷……母妃……宵遠聽您的話,您不要走……”青璿的眉頭因著他的話語不期然的皺起來,另一隻手也覆上了他的手掌,輕輕握住,唯獨希望能緩解他內心的苦楚。
    許是因為真的起到了作用,寧宵遠麵色稍霽。青璿看著他冷硬清俊的麵容,一時間竟有些怔忡。想著自己來到這裏這麼久,在另個世界的父母和家人,一定也是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自拔。那個自小到大從不苛責自己半句的母親,和見著什麼好的東西總是第一個帶回家中送給自己的父親,想起他們,青璿眸中不禁浮上一層霧氣。
    如此,便在隱約回想過往的傷感中,青璿靠在床沿邊睡了過去。次日,第一縷微光照進室內,一夜的冰寒繞體褪去,寧宵遠睜開疲憊的雙眸,見著的便是這樣的情景。
    少女靠在床頭,眉頭像是因為夢見了什麼極為困惑的事情而微皺在一起,溫柔的陽光輕輕打在她楚楚動人的麵容上,折射出一層淡淡的溫婉光暈。視線往左移,便看見兩雙緊緊相扣在一起的手,寧宵遠有絲訝然,少女的手白皙而瘦小,卻有些執意的想要包裹住自己寬厚的大手,希望能借此傳遞過去些許暖意。
    寧宵遠褐色瞳仁中意外的流露出一抹溫柔,看著仍舊陷入微酣中的少女,思緒不覺飄飛到與她初見的場景。那時她仍是丞相府邸中的千金,他常年征戰在外,雖對許懷遠的幾個女兒有所耳聞,卻也隻是見過幾次已經成為太子妃的許青蔓。對於她,直到在那曲梅花三弄的琴聲中,他才仔細的打量過。
    悠遠而婉轉的琴聲響起時,他承認是有些驚訝的,從來未想到,如此年輕的女子也能奏出那一方孤遠清高之意,且令得所聽之人不得不為之折服,仿佛她便是那一朵於漫天大雪中綻放的梅。
    再次得知她的消息,已是除夕之後。選秀大典的前夕,被皇兄叫去欣賞那些呈上來的美人圖,方才得知她也是到了選取秀女的年紀。畫卷中的她一襲白衣,立於杏樹下,眸光投遞向遠處,思緒似並不在其中。雖非傾國傾城,但那抹如同出水清蓮般不染纖塵的氣韻卻是無人所及。
    他本以為如她所姿必然會被皇兄選上,熟料卻聽的傳聞說她不惜冒著欺君的風險親自同皇兄言明她毀容的因由。毀容?嗬,他聽後也隻覺得其中有詐,卻並未覺得可惜。次日回宮之後,便聽聞昨夜一場大火將她掩埋,此後如同人間蒸發般不知去向。
    再見時,已是數月之後,長白山間的她一襲青色裙衫,除卻了那滿身的恬靜,他才得知她也是如此靈動的女子。沒想到她成了文清師傅的徒弟,學起藥理來也是有模有樣。竟大言不慚的說出要與自己約定,一年之內可以治好自己體內根深蒂固的頑疾。許是因了她眼中那抹篤定之色和其他女子沒有的果敢,他破例的生出些興趣與她打這個賭。
    爾後又得知皇兄尋到了她的蹤跡,生出了濃厚的興趣,他才看見心中突生的擔憂。連日尋到她告知往後可能會出現的困狀,她卻並不予以理會,隻是自顧自地開起玩笑來問自己是不是因為擔心她。溫婉可人的小臉上,盡是笑靨。過後又聽得她所說的那個奇妙的故事,他意外的沒有問出她那些故事的來源,隻是在一旁靜默的聽著。聽她說,她敬佩故事中人的執著與勇敢,話語間,卻不自然流露出那絲莫名的憂傷。看著她的麵容,自己也悄然出了神。
    再於是,便是現在,自己同她一並上了路,口中雖是以她來自己治病的理由,心中卻還是未她擔憂吧,怕日後皇兄真的找上了她,治她罪時自己卻無法護她周全。很奇怪,卻似是理所當然,少女令自己心中漸漸生出些許莫名的情緒,他並未仔細去辨認過那些情緒究竟是什麼,一些話語和行為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不由自主地產生,雖然突兀,但卻覺得莫名熟悉。
    見著青璿仍然未睜開的雙眸,寧宵遠似是頗為安心,看著窗外的晨光想來應當還早,複又閉上眼,靜默的養起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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