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炒青菜，一碗米飯，一碗稀飯，外加一碟醃鹹菜。
    張春申扒一口米飯到嘴裏，就舀一勺稀飯到對麵人的嘴裏，飯桌上隻有彼此吃飯的聲音，間或碟和勺的輕微碰擊聲。
    屋外有些起風，刮得窗戶有些搖晃，燭光搖曳，晃得屋子裏搖擺不定，張春申把碗筷放進大瓷盆裏，起身把窗戶關上，回頭依舊坐在桌子上，筆墨紙硯，開始練字。
    母親總是希望他能寫一手好字，張春申磨好了墨，拿起毛筆，直了直腰，在馬黃色的草紙上認真練起來。他極喜歡醫學，對於學問上的事情總不免荒廢，母親不忍苛責，並不如別家那樣催促子女考取功名，隻希望他能安樂順遂，還有就是——
    練得一手好字。
    如今他寫的字有些模樣了，不知道母親看了會不會高興？
    如果不是寫的習慣了，他也不知道母親讓他習的字到底有什麼好，私塾的先生摸著胡須笑眯眯的看他寫的字，母親回回看著他的字就低頭哭泣，誰也不說是哪位書法家的字，他年少卻早慧，並不執意追問，隻悶頭練著，久而久之，漸漸的就習慣了，閑著了，或者時間久了，就會自己慢慢寫字。
    燭光下，漆黑的墨汁被草紙迅速的吸收，一點也不方正的字，確如行雲流水一般，沁著山水氣息。
    張春申提筆凝神看著自己寫的字，有些恍神。
    毛筆上的墨正濃，慢慢聚集，一大滴的墨結結實實的滴在了草紙上，輕微的啪嗒一聲，回過神來的張春申，看著那一大滴墨滴，迅速的暈開，一大片的墨色，漆黑如夜。
    窗外的風呼呼的吹著，窗戶啪啪的響著，燭光左右搖擺。張春申抬頭看了一眼對麵躺著的人，層層的繃帶包裹著，半身蓋著破舊的床單，此刻，細長的眼睛，晶晶亮，看著他。
    張春申抿了抿嘴，把汙了的草紙扯下來，團成一團扔進小火爐裏，呼啦一下，星星點點的火苗得了火引子，漲起，一瞬間光亮，慢慢的偃旗息鼓，留下灰燼，星星點點的小火點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