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已經完全好了。
    張春申擦擦額角的汗滴，擼起袖子，卷了長衫的下擺，半個身子貼在地上，歪著腦袋，對著爐子的入風口吹著氣。
    土堆切而成的灶台，黑魆魆的爐洞，金黃的麥稈周圍，泛白的灰燼裏星星點點的橘黃色火光，在小小的爐洞裏，因為呼吸的出入，四散的飄蕩開，蜂擁著衝到外麵，一股黑煙，籠上了灶台外青年人的臉上。
    有些惱怒的青年人，黑煙進了喉嚨，迷了眼睛。
    灶台內，仿佛被誰愉悅了心情，眾多的火苗一閃一閃，捂著嘴偷偷的笑著，突然間大聲起來，仿佛漫天的星辰一樣，呼啦一下，幹燥的麥稈燃起來，橘黃色泛著銀光的火焰舔著鍋子，歡悅無比。
    小灶台上，叫張春申的青年，一張灰色的臉，汗滴下來，臉上橫七豎八的黑道子，他尤不自知，隻賣力的翻炒著，鬆散的頭發鬆鬆的籠著，用青絲帶係著，頭頂上，一根金黃色的稻草顫巍巍的搖晃著，在窗口透過來的下午光暈裏，青年的影子和窗外伸出的枝椏攪成一片。
    鍋子裏，清翠的菜葉子翻滾，淡淡的香氣散開。
    他是已經完全好了，離開帷帳，身上細細的繃帶大半已經解開了，細長的手指被一大塊破抹布包裹著，抱在胸前，腳上纏著厚厚的破棉絮，翹起搭在歪斜著的腳蹬上，他這樣有些悠閑的曬太陽。
    頭發已經長到及肩，發絲輕輕的在他臉上搭著，斑駁的著些微血跡的繃帶上，陽光大刺刺的照著，包裹的仔細的臉上，隻留下兩者眼睛，掩在繃帶的縫隙間，間或睜開，看著遠處。
    遠處，在茅草屋的外麵，目之所及，一大片的荒地，野草茂盛，綿延百裏，在遠處和天接在一處，湛藍的天空中，幾隻雪白色的鴿子咕咕的叫著，由近及遠的飛過。
    一隻羽毛，飄飄搖搖，從半空中被風卷起，拖拖拽拽，拉拉扯扯，掉落在他的眉間，又因為他微弱的鼻息，振動著，飄飄的掠過，一搖一晃的掉在了地上，方才安穩了一些，那廂就急匆匆的腳步趕來，揚起了地上的黃土，雪白色的羽毛還沒來得及躲開，就被結結實實的被踩了個正著。
    “飯菜都好了，過來吃飯吧。”少年大步走來，大聲說著。
    他一邊用長衫衣角擦著手，一邊擦了一把汗，走到那人的近前，匆匆地上的藥玩，眉頭輕輕的皺起，“這藥是要喝盡的！”，說著，彎腰輕輕抱起躺椅上的人。
    原本身材修長的一個人，他這樣抱著，竟然像抱小孩子一樣。
    張春申輕輕的把這人抱在胸前，斂下眼角，看著這人細長的眼睛張開，眼睛裏帶著笑意，沙啞破碎的聲音從繃帶中傳出，“好。”他的臉上微微一僵，嘴巴抿了抿，也不再看懷裏的人，自顧自的說著，“明日拆線。今天還是稀飯，你能略吃些菜葉子了，以後若是注意調養，能恢複個七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