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寄春樓裏的侍兒？”秀林隔著竹簾，打量著簾外垂著頭，不安的絞著衣帶的女孩兒。
    保爺爺倒底還是覺得不妥，於是便在自己的屋子門口兒搭了條竹簾，隻讓那個女孩子站在簾外回話。
    小姐的容貌太過出眾，一旦被人瞧見了，在哪兒都是認得出的。
    “是。”女孩兒不敢抬頭，不過，一雙眼倒是一直來回的轉著。
    “為何要見我？”秀林問。
    “您是苗家小姐？”女孩兒這會兒倒沉靜下來，眼神兒裏流露出一股執著。
    “是。”
    秀林隻吐了一個字兒，至於信與不信，那不是她的事。
    “我，”女孩這會兒倒猶豫了，呐出一個字後，半晌續不上話。
    “你倒是快說啊。”保爺爺不耐煩了。“小姐在這兒不能耽擱太多的辰光，呆會兒丫頭們找了來，就不好說話了。”
    “好，我說。”女孩兒抬起頭，尚帶稚氣的小臉兒上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為略顯平凡的臉蛋增添了幾抹亮色，“我是受我家姑娘之托過來求小姐的。”
    “你家姑娘？”秀林更糊塗了，她可沒進過寄春樓，那種地方，一個好人家的女子連站會兒都嫌髒的，怎麼可能認識裏麵的花娘？！
    “是，我家紅玉姑娘。”
    “紅玉？”秀林蹙緊了眉頭，印象裏根本沒有這號人，好不好？！
    “哦！”女孩兒抬手拍了自己的額頭一記，“瞧我這記性，紅玉姑娘說過，她原來的名兒，叫媛娘。”
    秀林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媛娘？樓媛娘？！
    “哦？”不過，一切隻是刹那間的事兒，秀林很快就抑住了自己的情緒，漫聲的問道，那語氣跟沒事兒的人似的。
    “紅玉姑娘，”女孩兒似乎也有些吃不準了，吞吞吐吐的，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不想說，就請吧。”秀林懶懶的，似不大有精神，更似不耐煩了。
    “小姐，紅玉姑娘病了，媽媽還逼著她見客人，現在，她病得重了，媽媽，媽媽”女孩兒捂著嘴，說不下去了，瘦小的雙肩，抽搐起來。
    秀林沒有言語，也沒催促，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媽媽，把她關在一個沒人的房子裏，既不請醫，也不給藥，紅玉姑娘……”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秀林沒出聲兒，外麵倒是有人打斷了女孩兒的抽嗒。
    是翠衣，她倒底是放不下心來，插了進來。
    “還有，你和她是怎麼說話兒的？”
    “我，以前侍候過紅玉姑娘，前些日子，我去看姑娘，姑娘這些日子更不好了，我問姑娘，可有什麼法子，姑娘說，她想來想去，也就隻能求著苗家小姐了，我先是到苗府去打聽，知道小姐來了這兒，今天我是跟著樓裏買菜的師傅過來的……”
    “你先回去吧。”翠衣淡聲道。
    “這位姐姐，”女孩兒看看翠衣，又望了望眼麵前竹簾，“裏麵的姐姐，求你們發發慈悲，一定要告訴小姐，紅玉姑娘，沒別的指望了，就”顯然，她是把秀林也當成了和翠衣一樣的大丫頭了。
    “得了，”翠衣哼了一聲，“你少說兩句成不成？我們家小姐是正經人家的，你一個花樓裏的，沒事兒跑這兒來嚼舌頭根子，算怎麼回事兒？”
    女孩兒一怔，抬起眼，一雙眼裏還帶著淚花兒，忿忿的看著翠衣。
    “姐姐，說話的時候，先摸摸心口兒，我告訴你，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可是，命不好，爹媽要賣你，你能怎麼樣？”她粗魯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行了，當我沒來過。”
    說完，捂著臉，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園門。
    “啪！”秀林掀開竹簾，走了出來。
    “小姐！”翠衣也知自己剛剛那幾句話重了，但，她不想低頭。
    “媛娘的事兒，你知道？”秀林看著她。
    “是。”翠衣點了下頭。
    “她，怎麼會？”秀林沒法兒想象，媛娘不是會紮珠花兒的嗎？怎麼會淪落到花樓裏去？！
    “小姐，這種事兒在我們這些窮苦人家裏稀鬆平常的，她一個姑娘家，會點兒小手藝又怎麼樣？她娘一死，房東就趕她，她能去哪兒？”
    秀林一呆，翠衣的淡漠，讓她心裏一陣緊縮。
    “保爺爺，您走一趟吧。”秀林看向一旁的保爺爺。
    “誒！”保爺爺點了點頭。
    “小姐這會兒救了她，也不見得是好事兒。”翠衣在一旁幽幽說道。
    “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知道了，能幫就幫她一把吧。”秀林明白，翠衣的意思，既落到了那種地方，若就此去了，未嚐不是件好事兒，但鮮活活的一個人，又巴巴的托了人出來求救，顯見著是不想就這麼死的，既如此，又怎能見死不救呢？！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幫多少，幫到什麼。
    那是在花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