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麵不知何處去 第16章 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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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每次我魂遊都是她把我喚醒的,我都有一種想將她取個類似“回魂湯”的綽號的衝動。
“又發呆,班德問你話呢!”晚娘不滿地點點我的腦門。
我看向身邊那個嘴角掛著邪笑的男子,眼裏的戲謔仿佛在嘲笑我的一廂情願。我有些冒火,深深吐了口氣,將心中的羞惱硬生生埋了下去。
“在南詔,我喝的都是普洱花茶。”我冷冷地回答,口氣中的不耐讓晚娘都有些吃驚。
“哦!是這樣。”班德沒有動怒,表情依舊如故,嘴角的笑意也依舊沒有消散,讓人看起來十分諷刺,我真想打他一巴掌,讓他的臉上再也出現不了這種玩世不恭的笑容。
“嘿!別動氣,小姑娘。上回的確是我的不好,”班德慵懶地靠在一邊,表情十分愧疚,目光卻絲毫沒有愧意:“那天是有些急事,半路把你丟下,真是抱歉。”
我望向窗外,小姑娘?你以為是哄小孩呀!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還不至於傻到這種程度。
一時間,空氣似乎停頓住了,靜得讓人有些尷尬。空間裏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茶香。
晚娘訕笑著為班德續茶,對著我埋怨道:“心兒,黑茶雖入口苦澀,但喝慣了便覺得這茶滋味濃鬱,哪能嚐一口就覺得不好的,”隨即輕歎一口氣,“你這樣,可是耍小性子了。”
不知晚娘有意無意,我總覺得她話裏有話,心中更生氣憤,但又不好在他人麵前發作,隻能暗暗憋屈。
“有些東西,嚐過一次不喜歡便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上。我為什麼非要委屈自己去喜歡自己討厭的東西?”
對於我的爭鋒相對,晚娘笑語帶過,班德饒有興致地看著戲,一個個臉上一片淡然清明。我想,我大概是碰到了兩個泰山級的狐狸了,我這隻小羊羔還能不能安然無恙地逃脫?
“對了,晚娘,”班德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長方形的青色禮品盒遞給晚娘:“前幾天去了一趟英國,就順便買了件洋裝,看看喜不喜歡。”
晚娘又些驚訝,隨後便歡欣鼓舞地打開盒子,我抬眼一看,是一件綠色的洋裝和洋服的裏衣,輕盈的鍛料,典雅高貴;還附有一頂綠色小禮帽,其上是一朵用綢緞縫製的綠色的月季,十分逼真;綠紋的手套帶了些白色的蕾絲花邊,白色珍珠點綴其上。晚娘將衣服拿了出來,抖了抖,是一室的華光異彩,這洋裝不管是在設計搭配上還是布料上都是一流的,足以見得某人的良苦用心!
我翻了個白眼,說是“順便”買的?誰知道是不是收買人心。看著滿臉歡喜的晚娘,我對孔雲同誌表以深切同情,孔雲啊孔雲,若是你再玩SM,不多搞點溫情戲碼,你媳婦手中的綠帽子遲早要扣在你頭上的。
“你給我買這個不會讓我穿著這個直接出門吧?”晚娘收拾好衣服放進禮盒內,笑眯眯地說。
班德挑眉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說著便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雙小巧的墨綠色高跟鞋,優雅大方。
“這是什麼?”我指著桌邊的一個白色的圓柱形墊子淡淡地問。
“這個?”班德抓起那個墊子,好笑地皺了皺眉,隨後在我的身上比了比。
我疑惑的望向晚娘,見她隻是促狹地笑著,好像對班德這樣不可理喻的舉動十分習慣的樣子。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安。
“我想,下回也給隨小姐買一件洋裝,就做為班某人的一份歉意。”
真是可笑,哪有送歉禮的人先和收禮人報備的?況且那禮還不知道有沒有。
我淡然地看著藤壺中冉冉升起的煙霧,有些晃神。他的任何心思我都不想去聽,去猜了,這些東西就和他這個人一樣令人厭煩。
“這是西洋女人提臀的墊子,”我還沒從他的話語中琢磨出更深的含義,接下來他的一句話徹底打擊到了我,“不過你的話或許就用不到了。”而接下來一句更是勁爆,“不,還是得用,不過不是墊在後麵而是墊在前麵。”
晚娘第一次有失儀態地放聲大笑,我恨恨地看著她,雙手握拳,幾乎到達極限。氣死我了!晚娘,你不幫我還好了,還在這看我的笑話,我真是誤交了你這樣的損友!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班德,“這東西,班德船長還是自己用著吧!”隨即又柔色一笑:“隨心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你們慢用!”
優雅地起身,傲然邁步走了出去。原本陰鬱的情緒在觸摸到外麵的陽光化為烏有,渾身都有說不出的舒爽,一切的煩惱似乎都被溶解掉了,隻留下美好的心情。或許青青說的對,我就是沒心沒肺的,任何事都不能毀了我的快樂。
我想了想,難得出來一次,不如去看看雲娘,都好久沒見她了。隨即便招來一頂轎子,山路難行,我可不想在這上麵省錢。
前不久去過一次,尤記那日,幽靜清涼,霧氣迷蒙的山林裏,稠密地降著牛毛般的微雨,眼前是一片濕漉漉的潮。雲娘滿臉歡喜地接過我為她買的竹編小狗,輕輕摩挲著,在那個雨天,顯得特別幹淨。
梅心庵是一座不大的尼姑庵,尼姑不過二十來個,幾乎沒有香客。梅心庵?眉心?沒心。或許真的隻有死了心了才能淡然立於世上,她們的過去或是不堪,或是平庸,但此時,那些回憶便如落下的青絲,輕飄飄地落下,卻是帶走了最沉重的情思。淡淡一瞥,女子心如明鏡,那些過往終被卸下,隻留下一地紅塵。
旁敲側擊地問過雲娘,若真是心如止水了為何不落發出家,回答我的倒是庵裏的師太,卻隻說了八個字:緣分未盡,紅塵未了。
木魚作響,天地似乎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安靜的睡一會兒,人世間是有太多的紛亂了。踩著石階而上,山上開滿了映山紅,好似少女嬌豔的容顏。入門如夢,梅花已謝,是一片綠意盎然。
“汪汪!嗚汪!”
一個小小的影子衝了過來,我急忙蹲下,張開雙臂迎上。小布偶穩穩當當落入我的懷裏。
“嗬嗬!先說好了,小布偶,可不能再用舌頭舔我的臉了。”我拉開它的臉,摸著它那毛茸茸的毛發,那一條小尾巴正歡快地搖擺著。
“心兒!”雲娘緩步走到我跟前,溫潤一笑。同樣的笑容,晚娘卻絲毫沒有那種純淨的氣息。我想,晚娘是在尋求清心,而雲娘,原本就是清心。
我放下小布偶,站起身。它卻不依地扯著我的裙腳,一雙無辜的大眼可憐萬分。
“小布偶,聽話,過來。”雲娘微曲著身,拍拍手。小布偶看著她,又看了我一眼,才奔跳著鑽進雲娘懷中。
我微微一笑:“看來你最近過得很好。”
“是呀!起碼可以輕鬆自如地在庵裏行走了,我們先進去吧!”雲娘雙眼彎起一弧新月。
我掩上身後的門,庭院安靜異常,我跟在雲娘身後,從佛堂邊的小門進入。頓了頓身影,我看著堂內正坐的大慈大悲的觀音,不能移步。
“怎麼?”雲娘似乎感覺到我的的頓留,回頭詢問。
“為什麼不是如來佛主?”
“小廟難供大佛。”
“我想去拜拜。”
“好。”
虔誠地拜了一拜,人說觀音菩薩是保平安的,景軒君,聽說你這次回蘇州老家安葬好你母親之後會回長安,到那時,我們就更遠了,恐怕難有相見之日。長安是血光彌漫之地,希望你和你的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當初也曾厚著臉皮讓晚娘幫我尋到景軒君的住處,可去後已是人去樓空,隻留得院子裏的梅花樹還殘留著未盡的芬芳。那時的心,仿佛也空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見過一麵的男子,卻仿佛已是印在心中一世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的,為何會愛上的。可惜,他卻離開了,無聲無息,毫不留戀的。花還未綻放就已經凋零了,徒留歎息般的隕落聲,那是怎樣的遺憾啊!我曾以為,一直以為,他也是有感覺的。
和很多穿越同仁不一樣,我沒有喜歡過男人,也沒有任何感情經曆,我以為我不會愛上任何人。我如同一張白紙來到這個世界後,便無意識去保管好自己的心,直到後來才發現在那個男人衣袂飄飄轉身的刹那,心就已經跟隨著他走了,我卻毫無察覺。
入夢的時候我也會想,景軒君會不會讓班德帶了話給我,但班德卻隱瞞了下來。時常有這個念頭冒出來,覺得一定要向班德問清楚,可第二天陽光撒進的時候我就知道那隻是我的傻念頭。景軒君或許因不能赴約讓別人代替來道歉。但有些話,他絕不會假他人之口。而班德,他再壞也不會隱瞞,我其實是相信晚娘的眼光的,不然在浮墨茶樓的時候看到班德,我會立即離開,毫不猶豫。
“雲娘,你拜過嗎?我可和你說,住哪的廟要拜哪的佛,這樣日子才能過得好!”
“我是天天拜的。”雲娘低垂著眼,手指習慣性地輕撫胸前的一塊墨玉,輕歎道。
曾問過那塊墨玉的來曆,雲娘果真是很單純的,明明不想說的,但又不肯說謊,直接拒絕我又怕我不高興,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明白一個字。樣子是像極了小原,人說寵物的神態都像它的主人,難怪當初會被一隻狗牽住鼻子。不過,小原我倒是會調戲調戲,而雲娘我就不會了,不是我不敢,也不是出於同情,隻是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安定人心的氣息,讓人不忍褻瀆。